崔媼嘆道,“所以貴妃娘娘一提,您二話不說就信了,您就這麼確定她能保全承恩公府?”
“她敢來跟哀家談籌碼,自是謝相那個老賊同她說了些什麼。”魏太后木然道。謝相歷經數朝而能屹立不倒,並非靠著兩袖清風所能辦到,這老狐狸心中有多少謀算,連她也未必猜得透。但,既然謝家用後位來換取魏家的平安,魏太后便不得不與她做這場交易,即便明知謝家不安好心。
崔媼猶疑道:“但,您總不能一直裝病下去,陛下那架勢是一定會立後的。”
巴巴地將林氏封了皇貴妃,巴巴的遣人裁製鳳袍,為了區區一個中邪的荒謬結論,皇帝怎可能就這樣放棄原定的計劃?她只怕太后娘娘想得太好了些。
魏太后只覺十分疲乏,說話的聲音都有氣無力,“能拖多久是多久了,哀家就不信皇帝敢將哀家橫著抬出去。”
看謝婉玉的意思,多半還有後著,魏太后只需從旁敲敲邊鼓而已。也怪林氏倒霉,碰上這樣強勁的對手,眼看著煮熟的鴨子飛了,她此刻心裡一定也很不好受吧?
不過魏太后可管不著旁人好不好受,在她眼中,魏家那上下幾十口人才是最要緊的。
正對著倒了符水的碗盞,魏太后皺眉道;“拿出去吧。”一股子煙火氣,什麼江湖騙子能想出這樣治病的招數?她是不敢喝這符水的,萬一真喝出病來,難道等著旁人替她收屍?
崔媼誒了一聲,將空碗連同經符水澆灌過烏漆嘛黑的花盆一齊端走,誰知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立在紗簾邊上,崔媼竟嚇了一跳,結結巴巴道:“陛、陛下。”
楚鎮面無表情道:“你先退下吧。”
崔媼猶豫再三,到底沒敢進去向太后娘娘通報——不過說不定太后娘娘已經聽到了——而是忙不迭地退下。
魏太后的確已聽到動靜,皇帝進來的時候,她正忙著躺在床頭蓋上被子,像個被大人逮著做壞事的孩童,模樣著實狼狽。
不過在看到皇帝的臉色後,她卻倏然平靜下來,她發現皇帝並非來探病的——他是來說事的。
那就沒有彼此欺騙的必要了。事實上,被他那雙眼睛一望,魏太后只覺周身無從遁形,那些虛偽造作的辭句更是說不出口:到底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還有誰比他更了解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