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太妃交代完了與齊王密謀的經過, 便自縊在景福宮中,皇帝感念她曾伺候先帝一場, 並未過分追究,依舊以太妃的身份下葬, 極盡哀榮——也是可笑,她那樣痛恨的兩個人, 臨了還是得葬在他倆身邊, 不知郁太妃泉下會作何感謝。
林若秋守著心中承諾, 並未將郁太妃臨終之言吐露分毫, 不過在去太和殿伺候筆墨的時候,她還是告訴皇帝,當年那碗落胎藥是郁太妃攛掇魏太后喝下的,倒不是存心為魏太后開脫,只是她覺得,皇帝有必要知道真相。
楚鎮聽後卻無動於衷,“她若是一定要將孩子生下來,誰又能攔她?”
這些年的隔閡,不是幾句輕飄飄的洗白就能釋懷的,況且魏太后這次賭氣離宮並非由於昔年之事,而是為了她心心念念的魏家——歸根究底,她從來沒站在楚鎮這個兒子的角度考慮過。
楚鎮說罷,便繼續埋頭批閱奏章。
林若秋望著他稜角分明的側影,不禁又想起那副畫上所繪的人像來,雖說古典畫不及油畫那般寫實,可據她觀察,昭憲皇后眉目間依稀與魏太后有幾分相似,若先帝真是因此而寵幸昔年的魏雲娘,那就難怪魏雲娘對昭憲那樣厭惡了,誰願意被當成她人的影子而活著?
先帝自以為情聖,其實卻害了一個又一個女人,難怪這些女人都那樣恨他。
楚鎮批摺子批得手酸,伸了個懶腰,回頭就發現林若秋正望著他,神情如痴似呆。
楚鎮便覺得好笑,“看了多少年了,還看不夠?”
林若秋從他語氣中聽出一絲得意的意味,要在平時,肯定得使勁損他一頓的,但今日林若秋卻格外依戀他,抱著皇帝的胳膊使勁搖晃,像只愛撒嬌的貓,嘴裡還嗲聲嗲氣的道:“臣妾只是覺得,能嫁給陛下這樣的夫君,真好。”
楚鎮聳了聳肩膀,似乎在抖落上頭的雞皮疙瘩,繼而點了點林若秋的腦門,輕快的道:“肉麻兮兮的,說罷,想向朕討什麼賞?朕都答允你。”
林若秋哪裡需要賞賜,只要楚鎮能日日夜夜陪伴在她身邊,她便心滿意足了,就算楚鎮還是以前那樣子,兩人只能靈魂戀愛,那她也甘之如飴——比起先帝徒有著健全的身子行事卻叫人不齒,楚鎮何止好了十倍。
她原本惋惜自己晚生了幾年,沒能早早踏足東宮,但現在想來,老天爺挑的時機恰恰合適,若那時她被先帝爺選進宮闈,沒準倒落得跟郁太妃等人一樣的下場。先帝這樣的男人,誰碰上誰倒霉,哪怕是得他鍾愛的昭憲皇后,內心想必也無比痛苦,死了倒是一重解脫。
書案上擺著御膳房新送來的橘子,林若秋隨手剝了一枚放進嘴裡,齒間酸甜的滋味提醒她這是個多麼真實可愛的世界,她有心愛的丈夫,有懂事的孩子,和他人比起來,自己實在幸福太多。
從前那些對於未來的不確定,此刻全部煙消雲散,不管開端如何,她註定會有一個十分完美的收場,她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