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兒卻仿佛十分羞慚,並不敢睜眼看她。他當然也知道自己所為大逆不道,正因如此,趙賢妃的道來才令他愈添愧怍。
“我不是來幫你說情的,”趙賢妃稍稍退後一步,站定了看他,努力冷著音調,“不過主僕一場,臨死前,總得來送送你。”
“謝娘娘。”川兒囁喏著道。
餘外兩人便無話,似乎趙賢妃不開口,他便沒什麼可說的:是不敢,還是不願?
趙賢妃卻希望他能拿出素日油腔滑調的派頭,向自己討討情——她肯不肯答允是另一回事——誰知見到的卻是一個窩窩囊囊、自認為有錯的廢物,趙賢妃心下不禁惱火,冷聲道:“那老太婆究竟給了你什麼好處,你這樣死心塌地對她?”
若非兩人年歲差得太大,趙賢妃幾乎疑心他倆有何苟且。
川兒見她誤會,忙分辯道:“不是這樣。”繼而卻又低聲,“太妃娘娘曾對小人有恩,小人不敢不報答……”
若非郁太妃將他從圊廁行里拉出來,這會子他還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里受欺負呢。川兒讀書雖不多,卻牢記得一句話,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後來他雖得知郁太妃救他的目的不過是在宮裡安插一枚棋子,可他依舊感激她。再說,要不是被分到披香殿裡,他哪能過上好日子,賢妃娘娘有時候雖糊塗了點,對待下人卻沒話說,對他尤其好。這份好,他始終念在心裡。
可惜為時已晚,他為了報郁太妃的恩,不得不賠上自己一條命,至於賢妃娘娘的恩情,只有等來世做牛做馬再回報了。
趙賢妃見他沉默,不由得冷笑道:“她要你去死,你便得去死,哪怕明知本宮會受你牽連?”
川兒無言以對,即便他再怎麼攬盡罪責,娘娘還是會被流言蜚語所擾,這個他也是知道的,他只能儘量將影響減到最小。起初郁太妃最初分派給他的任務並非偷令牌,而是在萬壽宴上下毒,可他考慮再三還是拒絕了——偷東西還能他一人承擔,可若是牽涉到謀害龍體,那賢妃娘娘務必不能獨善其身。
“娘娘,我真的不想連累您的,您相信我……”川兒有些不安的道,在見到趙賢妃微紅的眼眶之後,他愈發手足無措。
趙賢妃飛快的抹了把眼角,“你不用對不起人,那對牌是我故意讓你偷走的。”迎向對面詫異的目光,趙賢妃愈發冷笑出聲,“不過是想試一試你,誰知道,你半點經不起試。”
川兒愧怍地垂下頭。
趙賢妃牢牢盯住他,“用不著你在這兒逞什麼英雄好漢,你以為本宮會感激你?傻子才不想活命!只管說是本宮指使的好了,橫豎本宮不怕被人誣陷,有趙家在,憑你怎麼舌燦蓮花,本宮都不會有事的。”
她嘴上如此,心裡卻暗暗氣苦:她都說得這樣明白了,總不至於還聽不懂吧?僅僅往她身上潑點髒水,就能換來活命的機會,這樣的買賣難道不划算?
川兒卻仍舊低垂著頭,“娘娘還是快走吧,這樣的污穢之地,原本不是您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