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柳被她說中心事,臉上一紅,只得訕訕告退,還順勢將門給帶上。不然總疑心有人偷看,娘娘更不自在。
室中陡然安靜下來,隱約能聽到窗外草叢裡小蟲的低吟。
林若秋看著那碗沉得望不見底的藥汁,試著探了探杯壁,觸手溫熱,其實已經不太燙了,可她仍遲遲下不了嘴,她不禁捫心自問:她是否真的願意放棄這兩個孩子?
前世里她生在一個破碎之家,父親早早離婚再娶,對舊日的一切無暇過問,母親後來則染病辭世,彼時的林若秋卻背井離鄉,連亡母的最後一面都沒能見著。於她而言,所能感知到的家庭溫暖實在太少,王氏的存在稍稍填補了這一空缺,可因著林耿的存在,終是白璧微瑕,美中不足。
直至進宮之後,她才從楚鎮身上體會到什麼是情竇初開、什麼是兩情相悅,面對這樣一個男人,林若秋甘願為他生兒育女,甘願將一切的自己奉獻給他——假如他需要的話。
但是不包括生命。
林若秋知曉他是為自己著想,但,一個人的命總歸是捏在自己手裡的,也該由她來決定自己活下去的方式。倘若命里註定有此一劫,她甘心承受,倘若老天垂憐,允她平平安安誕下兩個無病無災的孩兒,那更是她的福分。
一切自有定數,並非人力所能更改。她做不到這麼狠心,用兩個孩子的性命來換取她一條命,哪怕此刻的它們毫無意識。況且,若那碗藥並不足以生效呢?林若秋牢記著魏太后當年的教訓,她更怕生下來不健全的孩子,那是誤了他們一生。
腦子裡翻江倒海旋轉了一陣,林若秋終是橫一橫心,將那碗藥端去,倒進一旁的字紙簍里,看著雪白的宣紙漸漸被灰褐色的藥汁浸透,像極了乾涸已久的血跡。
她看著那攤“血跡”,心裡陡然輕鬆下來。
不過這種輕鬆在見到皇帝的剎那便化為烏有。
兩行眼淚滾滾落下,林若秋立刻撲進他懷中,帶著哭腔向他訴說自己方才的感受,當然結局不外乎一種:經過強烈的思想鬥爭後,她還是決定留下這兩個孩子。
楚鎮正因不放心才想到過來看看,見了她這副模樣,便什麼都明白了,遂緩緩撫著她的背,溫聲道:“好,好,朕答應你,以後不再為難你了。”
林若秋哽咽著抬起頭,“真的麼?”
楚鎮小心翼翼捧著她的臉,緩緩拭去她眼角的淚珠,鄭重道:“當然。”
林若秋破涕為笑,張開手臂抱住他的腰,“您對我真好。”
繼而又有些擔心的望著他,“接下來怎麼辦?”
舍是舍不下,可一想到自己的肚子會膨脹得比以往還大,生產時的難度也會加倍,林若秋還是有些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