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到五六個月的時候,我姑姑突覺腹中絞痛不止,請來太醫收治,竟活活掉出一個剛成型的男胎,血淋淋的,還連著臍帶……”謝婉玉的聲音隱有一絲戰慄,“我姑姑當時便瘋了,大呼是昭憲皇后害了她,誓要報此生死之仇。”
林若秋很不想打破砂鍋問到底,奈何聽故事不能只聽一半,只得追問道:“後來呢?”
“後來,她就被打進了冷宮,沒多久便病歿。”謝婉玉木然道,“先帝愛重昭憲皇后,凡是污衊皇后的人,怎麼能有好下場?可笑的是,明明那安胎藥是昭憲皇后親自送來的,太醫也診出裡頭有異,可陛下還是相信她,我姑姑算得了什麼呢?”
林若秋明白了,這姑侄倆以前的關係一定很好,否則謝婉玉不會這樣憤慨。若非她今日提起,林若秋都不記得宮中曾有個謝婕妤。或許正因此,謝婉玉才愈發覺得悲涼——皇恩不可靠,兒女亦會成為負累,真正值得信任的,唯有一己之身而已。
林若秋大致能夠猜到,謝婕妤當初那場禍事想必亦是郁太妃的手筆,卻又讓昭憲皇后背了黑鍋——當時的郁太妃指不定正在背後偷著樂呢,她對先帝與昭憲痛恨至深,自然巴不得看這兩人分崩離析,她才好受。
可事到如今,就算還原了昭憲皇后的清白亦是無用,謝婕妤的芳魂終究回不來了。何況,真真假假又有何意義,就算真是昭憲皇后做的,結果也不會有何變化就是了——先帝的公平就是場笑話,他可從來不會顧及他人感受。
事到如今,未免節外生枝,林若秋不再同謝婉玉過多解釋,只輕輕朝她一點頭道:“道觀孤清,太后娘娘常須有人作伴,貴妃此去,就多待些時日吧。”
事實上她倆都很清楚,謝婉玉不可能再回來了,連魏太后都已削髮,謝婉玉身為妃妾,豈有不陪伴修行的道理?等皇帝旨意一下,宮裡將不再有謝貴妃其人,宮外卻會多出一名不問世事的女居士。
當晚皇帝過來時,就同林若秋說起貴妃請辭離宮之事,順便睨她一眼,“想必是你勸服她的?”
林若秋嬌憨的蹦到他膝蓋上,“臣妾也是為陛下名聲著想,不願讓您置身水深火熱之中。”
不管獸苑那場意外內情如何,可在外人眼裡林月芙都是立了功,結果得到的賞賜卻是和親遠嫁,這是人幹的事嗎?
就算楚鎮此舉是為了令她安心,可林若秋的心怎安得起來?她不想皇帝的聲名受她所累,因此曲曲折折想了這個主意,等謝婉玉離宮之後,她便悄悄放出口風,說謝婉玉是被皇帝趕出宮去的,至於理由麼:自然是謝婉玉嫉妒自己宮中的美婢,生怕林月芙借著護駕之功扶搖直上,因此急急忙忙收了她做養女,又將其趕去北狄和親,好落得眼不見心不煩,誰知皇帝得知後怒不可遏,眼看著美人飛了,哪咽的下這口氣,所以才發狠將謝婉玉趕去寺中清修,什麼侍奉太后,不過是幌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