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鎮這時才注意到她身後竟矗立著一座晶瑩冰山,方才在遍地銀白中竟未辨識出來——正是他從前送給林若秋的那座,一直存放在地窖里,不想今日倒被搬出來了。
自上而下還有兩行細字“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是用剪窗花的紅紙剪出樣子來,貼合其上,雖有些俗氣,但卻很真誠。
楚鎮眸光微動,“這是你親自剪的?”
林若秋連忙點頭,又故作謙詞,“剪得不好。”其實不知費了多少工夫,畢竟剪刀這東西不及毛筆趁手,不知浪費了多少紅紙,才勉強制出一副能看的。
楚鎮端詳了片刻,“的確不好。”
林若秋連賞他兩拳的心都有了,用得著這樣不留情面麼?虧她辛辛苦苦布置了許多,就為了今日能站在這裡說說話,她容易嗎?
但人已經來了,林若秋自不可能輕易放他離去,雖則楚鎮還是一副冰山臉,看起來仍未被她的熱忱打動,林若秋還是決定開誠布公,“陛下這段時日一直躲著不見臣妾,是因為在昭陽殿聽到的那番話麼?”
楚鎮的注意力總算集中到她面上來。
林若秋深吸一口氣,“那些話並不是臣妾的真心話,或者說,我也曾以為那是真的,但其實不是。”
人的身體有百分之七十都是水,但人平時卻不會感覺水的存在,愛也是一樣。在此之前,她從未細想過自己對楚鎮究竟懷著什麼樣的感情,因為沒那個必要,何況,兩人連孩子都生了好幾個了,再追究這些不覺得多餘麼?
若非李薔臨走前鬧的這一出,她可能永遠也不會正視這個問題。親情、友情、愛情,這麼多的情緒裡頭,無疑愛情是最具有排他性的。在“失寵”的這段時日裡,林若秋也想努力做到寵辱不驚,可她悲哀地發現,光是想想楚鎮有可能去往別的妃子那裡,她就連覺都睡不安穩了,絕不是一句失寵就能解釋的——事到如今,什么女人都威脅不了她的地位,她只擔心有人會在楚鎮心裡留下哪怕一丁點的印記,她所要的,是這個人完完全全屬於她,絕無僅有,獨此一份。
事實上,早在她還未察覺的時候,這份愛便已經刻入骨子裡了,只是天長日久,習慣得像從未來過一般。
仔細想想,她實在有夠遲鈍的,好在如今頓悟也還不晚。
楚鎮冷眼看著她,“你從未有過比較,怎知你對朕懷著什麼心思?興許如今也只是場錯覺而已。”
林若秋此刻腦中卻是一片清明,她牢牢握著楚鎮的胳膊,決計不肯撒手,“自然是不一樣的。”
甫入宮之時,她的確沒想過將一腔真心託付給她,甚至於進宮在她看來也只是逃避婚嫁的工具——自小在王氏膝下長大,她見多了一個女人的愛意是如何被消磨殆盡的,王氏自少女時便戀慕著林耿,以致於不計一切要嫁於他為妻,可林耿是怎麼待她的?他娶了她,卻又很快辜負了她,轉眼就另結新歡,只余王氏獨守空閨,一個人品嘗寂寞的苦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