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管家這行還是新手,總得先學一段日子,若急著攬權,等於是自討苦吃,若做得不好落人話柄,朱墨這賊廝又該恥笑她了。
不知怎的,她別的事情都很能忍受,獨獨不能讓這出身卑微的小人瞧不起。
南嬤嬤還以為她假意推諉,直至再三勸過幾遍,楚瑜仍不改初衷,她這才欣然接納。
快到六月,天氣已漸漸燥熱,楚瑜和這老婆子磨了半天太極,好不容易送走她,已經出了一背心的汗,便讓盼春倒杯冷茶來,順便替她更衣。
換好衣裳,被她派去打探消息的望秋也回來了,貼在她耳畔輕輕說了幾句,“……那丫頭名叫玲瓏,據聞是林尚書賞的,原說是作妾,不知怎的朱大人倒沒納她,只留她在府里做了個丫鬟。那玲瓏丫頭自恃美貌,心氣兒高著呢,先前聽說小姐你要進府,背地裡沒少埋怨。”
楚瑜不動聲色,望秋所說和她猜測的差不離多少,只是她沒想到朱墨連個妾室或通房的名分也沒給此人,可見這男人的心要是狠起來,也真真無情到底——她當然不會以為朱墨是柳下惠那等正人君子,身旁放著個絕色丫頭卻心如止水。
罷了,一個奴僕而已,她還不怎麼放在心上,就算朱墨再納幾房妻妾,她也是咸吃蘿蔔淡操心,何必呢?眼下要緊的是如何避免沾污這賊子的污濁臭氣,同房是不可能的,她根本不會許他近身——想到這裡,楚瑜又有些慶幸她嫁的是個孤兒,免於公婆施壓,不然她就算有十分魄力,也逃不脫輿論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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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朝會出來,正欲踏上回府的馬車,朱墨就被南明侯世子鍾墾給拉住了,他悄聲問道:“聽說你昨日跟楚家六姑娘成親了?”
用不著聽說,朱墨本就沒打算瞞著,那樣大的陣仗,滿城裡人頭攢動,不知道的才是稀奇。鍾墾如此說,只為顯得委婉些。
朱墨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本來也可以喝杯喜酒的。”
“我不是沒時間嘛,倚翠樓的嫣紅姑娘擺鴛鴦宴,誰喝得最多,誰便能做她的入幕之賓。”鍾墾嬉皮笑臉撞了撞他胳膊,“只可惜我自視太高,到底還是酒量不濟,若你在倒好了,定能讓那小娘子心服口服。”
朱墨出身寒微卻青雲直上,且平素羅織黨羽,排除異己,手段多不怎麼光明,但凡清流名宦多不願意結交,唯有南明侯世子這幾個服他見多識廣,喜歡與其往來。
鍾墾見他辭色泛泛,料想他一心牽掛在新娶的小嬌妻身上,遂打趣道:“你別得意忘形了,我怎麼聽說那位楚六小姐並非心甘情願嫁與你的?聽說上花轎前,新娘子的眼淚都哭出了一缸。”
朱墨眸中一黯,旋即便緊緊地抿著唇,欲將他撇開逕自上車。
鍾墾忙拽住他,正色道:“我說認真的,你可得留個心眼,安王殿下已在陛下面前告了你一狀,你可得小心應付過去。”
朱墨總算開口了,神情卻不以為意,“他要告便告,明媒正娶,與他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