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於此地歸隱,倒也不失為一件快事。楚瑜心底驀地閃過一線世外高人般的念頭,當然隱居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對面的朱墨似乎猜出她心中所想,輕輕笑道:“等哪日我功成身退了,若要尋一個地方安度餘年,此地該是首選。”
楚瑜本想問“你有什麼功?”,轉念一思,氣氛本來好好的,還是別惹得他惱羞成怒,反正彼此心知肚明就好。
朱墨見她不接茬,悵然道:“可若是孤獨終老也沒什麼意思,日子再好,也得有人陪伴才顯趣味。”
楚瑜驀地想起那張三年之約的契書,如果朱墨不賴帳的話,那契書應該還是有效用的。楚瑜當時的態度那般執拗,這契書故而保存良好,不過,她還應該繼續保留下去麼?
現在她對朱墨的態度當然不似最初那樣牴觸了,可是也未做好萬全接納他的準備,是不是她也該試著邁出一步,不能總是由別人推著前進。反正她就算恢復自由之身,也未必嫁得著更好的人家——甚至不及眼前的這一個。
楚瑜正懨懨想著,另一端的朱墨已就著姜蒜拌好了一碟醋魚,他見楚瑜目光射來,笑著邀請道:“你要不要嘗一嘗?”
楚瑜連忙搖頭,她最怕的就是吃魚,刺多而又麻煩,萬一不小心扎著喉嚨,那就丟臉丟大發了。
朱墨卻仿佛上輩子是貓托生的,完完整整的一條小魚放進嘴裡,出來時就只剩下骨頭,連骨刺上的肉都被剔得一乾二淨,恐怕連貓都辦不到這一點呢!
他愜意道:“都說水至清則無魚,想不到這江中的鯽魚卻生得如此肥美,蔚為奇觀。”
楚瑜正要說話,忽然聽到樓梯咯吱作響,幾個人從底下走上來,正是方才偷窺的那幾位。她忙敲了敲朱墨的碗沿,示意他提高警覺。
兩人不露聲色看著,只見那幾個都做江湖裝扮,長巾短衫,身形雖有胖有瘦,卻個個都流露出一股悍然之氣,想來不是馬賊就是山匪一流。
幾人要了張桌子坐下,一樣的擺上酒水,便各自高談闊論起來,目光依舊有意無意的瞟向楚瑜這桌。
楚瑜等人雖無意偷聽,但那幾人顯然是做慣了高聲腔調的,即便刻意壓低了嗓門,還是有幾句隱隱約約傳過來,“……那小娘子生得那樣貌美,想必是哪個大戶人家的逃妾,至於她身邊那個,多半是個唱戲的,兩人約了伴私奔,這世道真是越發不堪了……”
做賊的反埋怨起世道來,楚瑜嫣然一笑,隔著桌子腿碰了碰朱墨,“他們說你是戲子呢!”
朱墨無所謂的道:“大概是我長得太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