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並沒有任何異狀,夫婦倆遠道而歸想必是累了,並沒有發出令人面紅耳熱的聲息,除此之外,亦未有吵鬧責罵之語,似乎只是安睡。
然而守在碧紗櫥外的二人皆耿耿難眠,覺得這安寧委實有些反常,好比海上風暴來臨前的平靜,令人心驚肉跳。
晨光微露,楚瑜送走上朝的朱墨,便喚盼春望秋進來為她洗漱,同時漫不經心的吩咐道:“把我這一季置下的新衣收拾出來,妝奩也帶上,此外看看還有什麼好安置的,一併捎上馬車。”
盼春大驚,“小姐您要往哪兒去?”
莫不是一怒之下想私逃吧,那可真是把面子裡子都丟乾淨了。
“哪兒?”楚瑜嫣然一笑,居然異常生動明艷,“當然是回家中去,這裡住不得了,難道楚家也留不得麼?”
原來只是回娘家,盼春鬆了口氣,現在這麼個情勢,散淡散淡也好,總比鬧得勢成水火要強,不過……她猶疑道:“小姐您不同姑爺說一聲麼?”
“有什麼好交代的!”楚瑜不耐煩的垮下臉,“你把他當成靠山,殊不知他卻把你當成手心裡的玩意兒呢,這樣的人還對他死心塌地做什麼?”
由此,盼春總算聽出來,自家小姐著實生了大氣,連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給姑爺,而是一言不合就要回娘家消火去了。
楚瑜瞪著這兩個心腹,“你們若是想留下來,也隨你們的意,不過,以後就別再認我這個主子了。是去是留,全在於你們自己。”
她昨日就已打算清楚,今早上聽聞南嬤嬤隨買辦去了集市,就立刻籌划起來,實在也沒有太多時間考慮。
二人忙道:“婢子自然是跟著小姐您的。”
清晨的薄霧尚未散盡,一輛馬車便轆轆駛出朱府的西門。成柱從紅柱旁遙遙望見,忙彎腰致了一禮,誰知楚瑜卻一副愛答不理的神氣,只裝作沒瞧見,引得這忠厚侍從好不納罕:明明去衡陽的路上還有說有笑的,怎麼忽然之間就變樣了?
倒是望秋很想向他透露些許口風,可惜被楚瑜一雙眼睛死死盯著,不得不認命地闔上青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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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瑜走得痛快,心裡可沒有表面那般決然,倒不是畏懼朱墨的反應:他犯下這樣的惡行,還有臉來找她算帳?
只不過,從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未跟家中知會一聲,就這樣匆匆忙忙的回府,也不曉得家裡人願不願意接納她。
一個女人,得不到夫家的垂愛,又得不到娘家的憐惜,她該如何在這險惡世上生存下去?
思緒亂糟糟似扯碎了的棉絮,以致於楚瑜看見國公府門前那兩個石獅子時,下意識的吐了口氣,因為眼前的一切與從前並無分毫變化。
下人們見這位六姑奶奶驟然來訪,雖有些驚詫,卻還是熱烈的表示歡迎:世人最是勢利眼,朱十三權勢煊赫,眾人自然要給其妻室三分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