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林夫人話鋒一轉,又輕藐的覷向楚瑜,“可你們家的情形不同啊!妹妹你嫁來朱家也快一年半載了,連一男半女也沒生下,我都替你愁啊!朱墨那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他嘴上不說,心裡肯定也著急呀,如今正是你做妻子的為丈夫解憂之時,要不怎說是件大喜事呢?男人嘛,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這一個更好,連懷孩子的辛苦都給你免了,你說好不好?”
她這一番話又尖酸又刻薄,奈何楚瑜偏偏無力反駁,因為世上的大多數人也正是這麼想的。她掙扎著道出一句,“可是……”
林夫人乾淨利索的剪斷她的話頭,“妹妹,我來雖是同你商量,可你若執意不肯,我也沒法子。”她顫顫巍巍揚起肥厚的下巴,“少不得帶上玲瓏到國公府去一遭,問問這肚子該如何處置。”
楚瑜此時方知她是有備而來,揆情度理,她是朱墨的嫡妻,亦即朱墨的所有子嗣都能歸結到她名下。按照一般的情況,一個無名無分的丫鬟妄想仗肚進門,楚瑜身為掌家主母,有權利灌下一副落胎藥,再將她發賣出去。但今次不同,一來她尚無子息,本身就成了她的罪愆;二來,朱墨也不在家,若貿貿然就將此女打發,旁人背地裡指不定會如何編排善妒之名。
她更不能讓林夫人將人領到國公府去,這等醜事怎能鬧得人盡皆知,萬一老太太氣得暈倒,那楚瑜的罪孽就更大了。
林夫人膽敢這樣氣焰囂張,正因為她拿捏准了楚瑜的要害,楚瑜還不得不受她威脅。
心裡轉過一千種念頭,再出口時只剩下淡漠的語調,楚瑜平靜說道:“有勞夫人一片好意,既如此,我自當領受。”
林夫人滿意頷首,吩咐僕婦將玲瓏隨身帶來的包裹放下,裡頭是幾件半新不舊的衣裳,並胭脂粉盒等物,顯然是做好了長住的打算。又叫來一個梳著雙髻的丫頭,命她跟在玲瓏身邊小心服侍,如有半點錯漏,絕不輕饒她——等等之類的話。
楚瑜冷眼看著,對這位好管閒事的夫人頗多敬服,聽聞林尚書自己家裡都是一攤爛帳,她卻有功夫給別人添堵,真是損人不利己的楷模。
林夫人又將玲瓏拉過來,催著她給楚瑜磕頭,“太太答應收留你,還不快給你家太太謝恩!”
那樣理直氣壯的口吻,好像玲瓏已經楚瑜允准收房似的。
楚瑜哪敢讓她跪下去呀,這樣金尊玉貴的孕婦,稍稍磕著一點兒,只怕林夫人就敢將她家的房頂掀了;縱使不然,林夫人也會嚷嚷得眾人皆知,說她對待婢女如何無情。
楚瑜抬手虛扶了一把,故作貼心的說道:“快別,仔細傷了你自己身子。”
林夫人見楚瑜這般呵護新來的“嬌客”,自是心滿意足,她撂下一句“妹妹果然寬宏大量”,便領著僕婦們赫赫揚揚離去,只留下一個局促不安的玲瓏和她身旁的小丫頭果兒。
比起來時的威武,去時這婦人甚至更顯氣勢:她成功的讓楚瑜吃癟,自己且安然全身而退,這一點林夫人想起來都得意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