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微微點頭致意,待那人上去後,才沿著幽僻的小徑一直向前走去。繡鞋踩在蓬鬆的稻草上,發出窸窣的聲響。
獄卒說朱墨的監牢在最後一層,楚瑜在心底默默數數,數至最後,在一間寬綽的鐵柵欄屋子前停住腳步。
地上躺著一個穿白衣服的人影,尋了一塊方石作枕,一隻腳翹的高高的,正愜意的打著盹——不是朱墨還能是誰?
難為他還有心思睡覺,楚瑜有些無語,低低喚道:“朱墨。”
朱墨聽到聲響,一個鯉魚打滾從青石上起來,巴巴的跑到柵欄前,握住兩根精鐵製的欄杆,用勁之大,令人懷疑這些橫七豎八的鐵柱子會被他給折斷。
“阿瑜,你來看我了。”朱墨眼睛亮晶晶的,看起來不勝欣喜。
楚瑜將隨身帶來的食盒擺到身前,掀開朱紅的漆蓋,裡頭是一碟梅花酥餅,一盅梅花酒,還有一樣鹵得透熟,噴香撲鼻的豬頭肉。
朱墨深深朝空氣中吸了一口,“真香。”便端起酒盅暢飲起來。
楚瑜看著他的模樣卻深表懷疑,來之前,她也以為朱墨的生活過得多麼艱苦,現在看來倒是容光煥發得很呢,臉面雖略瘦了些,身上那件直裰卻還是乾乾淨淨的,看得出經過漿洗縫補。至於飲食,楚瑜進來時也沒聞見飯菜的餿味,想必獄卒們不會讓朱墨餓著肚子。
她這點心思很快就在臉上流露出來了,朱墨就如她肚裡的蛔蟲般,當即放下筷子瞪著她,“怎麼,你好像巴不得我遭罪似的?”
他可真是個水晶心肝玻璃人,楚瑜忙陪笑道:“怎麼會,我是高興,怕你在此地遭受非人的虐待,現下瞧來倒是和我想像中大相逕庭。”
“他們要問出那批餉銀的下落,自然得留著我一條命。”朱墨無所謂的道,“否則我若是餓得昏死過去,如何能問出實話來。”
“你知道嗎?”楚瑜訝道。
“當然不知,我要是知道,早就告訴他們了,還瞞著做什麼?”朱墨可謂理不直氣也壯,他雖然是頭一遭被關進大理寺的監牢,那樣子卻像是常來常往的。
也就是說,現下兩方面陷入僵局了。楚瑜尋思著,朱墨雖是被構陷的,那些人卻只有從他身上設法,一日不肯交代,便一日不肯放他出去,這可真是個死結。
朱墨見她無精打采,隨手夾起一箸豬耳絲,欲塞到她嘴裡,“你也嘗嘗。”
楚瑜連忙側身閃躲,“我用了飯過來的。”這地方她也吃不下。
朱墨倒像是飢一頓飽一頓過過來的,沒有湯,就著白米飯也吃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