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定她已經忘了他這個人了,景清帝悵然想著,目光卻漸漸從床褥移到朱墨臉上。不,或許還給他留下一點別的。
他嘆了一聲,“你母親有沒有說過,你究竟是誰的孩子?”
“沒有。”朱墨毫不遲疑回答,臉上的肌肉沒有絲毫波動。
不知是真的不知,還是不願意承認。景清帝尋思著,有些吃力的抬起身子,指著書案上的東西,“把那個拿給朕。”
是一副黃絹織就的聖旨,硃筆御批,象徵著至高無上的皇權。
景清帝才接過,卻立刻珍重的放到朱墨手中,肅然道:“拿著它,朕去之後,它將成為你唯一的庇護。”又苦笑一聲,“就當是朕對你們母子的一點補償。”
“臣不能受。”朱墨鏗然跪下,聲音堅定有力,“臣不願陛下有所誤會。”
他的身世之密,註定只會是一個秘密,永遠無法袒露人前。
“朕不管是不是誤會,這道聖旨不止為你,更為你九泉之下的母親。”景清帝凝眸看著他,嘴唇有輕微的顫動,“就當是可憐朕這個老人,成全朕最後的一點心愿。”
他大概真是老了,而且不久於人世。朱墨眼中有輕微的憐憫,短暫的猶豫過後,終於肅聲伏首,“臣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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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房殿裡,張皇后焦急的踱著步子,忍不住問向面前宮娥,“陛下為何會單獨召見朱墨,究竟有何要事?”
宮娥垂首道:“奴婢不知。”
虧她還是在御前伺候的,竟連這點事情都打聽不到,真是沒用。張皇后揮手示意她退下,心裡的煩亂未有絲毫減輕,不單是因為這個,還因為另一件更大更驚人的秘密:半個月前,有人匿名來了一封書信,信中所說,無不令人瞠目結舌,而她派去濟寧的人回報的消息,與信中所寫無不吻合,這叫張皇后怎能不心生忌憚?
無論如何,誰也不能威脅我兒的太子之位,張皇后堅定想著,正要命心腹太監往御前查探消息,誰知就見朱墨大步進門來,執手施禮道:“微臣參見皇后。”
張皇后一眼瞧見他手裡握著的黃袱,不由得冷笑出聲,“朱大人,你不在御前好好服侍,怎麼有空往我這椒房殿來了?”
再好的同盟,在大功完成後都免不了決裂的下場。何況狡兔死而走狗烹,本就是亘古不變的真理。
朱墨沉默了一剎,凝聲道:“微臣正因此事而來。”接著便向一旁擦拭桌子的小宮女欠身,“煩請借燭台一用。”
小宮女是新來的,見到這般俊俏人物,臉都紅了,哪還說得出拒絕的話。
張皇后冷眼瞧著,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何種把戲來,誰知就見朱墨點燃燭台,順手便將黃絹扔進去,還輕輕吹了吹,好讓火燒得更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