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渊挺了挺肩背,悄悄看了顾宴生一眼,说:很大。
顾宴生的眼睛果然更大更亮了,甚至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打断敖渊。
敖渊这才把话讲完:我一个人将其斩杀了,留下的村民正在运那熊的尸身回来。说晚上要庆祝。
顾宴生的眼睛更亮了,抓着他的手问:你一个人杀的?
敖渊扬了扬下巴,算是默认了。
然后他挪动脚步,往顾宴生那边走了一小步。
顾宴生果然激动的抱了抱他,蹦起来在敖渊脸侧亲了一下,兴冲冲的说道:圆圆厉害!
一个人打倒一只大熊!
敖渊就是最厉害的!
顾宴生兴奋了一会儿,接着问他,那你有受伤吗?
敖渊摇了摇头,顺势将身上的脏衣裳脱下了,在顾宴生面前转了一圈给他看,证明身上的确没有什么额外的伤口。
顾宴生从床上爬起来,仔仔细细的确认过了,这才跪在床上给敖渊递衣服,一边说道:先洗一洗吧,我去给你烧水。不过你身上都是血,好多血啊
顾宴生瞪着眼,喃喃的说道:那衣服上的血就更多了
敖渊顿了顿,想起了什么,沉默的点点头,避开了顾宴生的视线说:那熊体格大,血水飞溅,我躲避不及。
你没有受伤就好了。顾宴生不疑有他,就是下意识的举起了手,瘪着嘴说,就是这天气洗衣服太难受了,雪水好冷的,洗衣服冻得手也好疼我不是很愿意碰冷水了,待会得多烧点热水了。
进来的村长媳妇正巧听见了这话,当下一愣说:这大冬天的,哪能将手直接伸进河里去洗衣裳,那怕不是要把手冻废了,井水也都冻人的很!
顾宴生转头看向了村长媳妇,心有戚戚然的点点头,可怜巴巴的举着自己的手给村长媳妇看,就是冻得很疼,骨头缝都疼,半天都缓不过来。
他也不知道冬天用冷水洗手会这么疼。
疼的他当时都一边哭一边洗的,每一次碰到水都觉得像是碰到了刀子。
最后实在是受不了,还把衣服挂在石头上,用木棒慢悠悠的敲着洗,都不是很敢下手了。
顾宴生一阵感叹,以前他也没这么爱哭啊。
他以前做完手术之后都不哭一下的。
肯定是冬天的河水太凉了。
他肯定的点点小脑袋。
村长媳妇借着天光看了看顾宴生已经开始变得红肿的手,愣了一下才说道:呀,你这手这是已经冻着了呀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顾宴生的手就已经被敖渊捧了过去。
敖渊皱着眉,脸上肃杀之气未消,看着着实很唬人。
村长媳妇被他吓了一跳,看着他那因过分严肃而显得有些骇人的脸,不由就往后退了一步。
敖渊沉着脸问她,可有药膏?
村长媳妇犹豫的摇了摇头,这治冻疮的没有,咱们这干活惯了的粗人都皮糙肉厚的,也都习惯了,没有特意买冻疮膏的。想要买的话,得晚点儿去附近镇上,找那的大夫去开药,咱们家里也只有些搓手的油膏,防止冬天皴裂的。我看这小公子手已经受冻了,那油膏怕是不能用,他这也像是娇养的,手都是用来看书写字的,恐怕不受冻,平日里还是仔细着点
敖渊的目光转向了顾宴生,抿着唇,低声说:是因为我?
他贴身的衣裳虽然也有洗不掉的血渍,却也能看出是仔细清洗过的,更别提那些包扎过伤口的布巾,更是顾宴生洗干净后,又用热水煮了几遍的。
顾宴生什么都不让他下手做,他也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做这些居然这么费力。
顾宴生有点不太知道怎么应对,只能捏了捏敖渊的手,小声说:没关系,你受伤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只要你以后恢复记忆了别带我去皇陵。
去了也别给我喂毒就好。
想到这里,顾宴生又悄悄的看了眼敖渊。
失忆的敖渊就是最好的,还特别会关心人。
敖渊沉默着用拇指摸了摸顾宴生的手指。
顾宴生的手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顺手在衣服上一蹭,说道:好痒。这两天手都好痒碰了热水就更痒痒了,你别摸我了,摸得我更痒痒了。
这手刚冻着,可不能再这么被冷水热水来来回回刺激了。村长媳妇赶紧说道:小公子这还不严重,早些找点药油擦擦,兴许能好的早一些,日后褪一层皮也就没事儿了。这要是再耽误下去,三九寒天里面,非得手指皴裂不可,来年指骨都得冻大一节,严重些的,指头都直接断了也不是没有的。
顾宴生吓了一跳,这么严重?
村长媳妇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还伸出了自己的两只手给顾宴生看了。
果然,常做活的右手的确比左手要大了一圈。
且她的手通体通红,即便是涂了那护手的东西,还是必不可免的在关节的地方出现了皴裂,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渗出的血水。
顾宴生吸了口气,下意识的摸了摸,说道:疼吗大婶?
大婶本来还要继续给顾宴生讲,闻言却突的眼眶一红。
我一个粗人,哪儿还说的上疼不疼的。冻疮要发作起来,最难受的反而是痒痒,恨不得把手抠掉都止不住的那股痒劲儿。她抹了一下眼角,说道:今日你这兄弟抓着了那只山上作乱的黑熊,算是给咱们临近几个村子都解决了个大麻烦,咱们村里今年过冬的肉都不愁了。今儿晚上合计着要庆祝一番,你们今日白天去镇上逛逛,回来就有好吃好喝的了。
顾宴生这才看着村长媳妇出去,看了看自己有些关节处肿的老高的手,略显忧愁的叹了口气。
然后他小心翼翼的用指甲挠了挠。
真的好痒哦。
敖渊沉默着开始穿衣服。
顾宴生愣了愣,抓着他衣角问,圆圆?你不先去洗洗吗?
敖渊摇摇头,抓了块顾宴生用完的布巾在身上粗粗的蹭了蹭,就捏着顾宴生的手说:你的手要紧。
他皱着眉,想起了先前在军营里看到的那些手部出现龟裂的士兵,有些冻的厉害的,甚至隐隐约约能看到白骨。
那时他一点不意外,甚至觉得很熟悉。
可顾宴生手上的红色实在是碍眼得很。
他本身长得就白嫩,手指更是青葱白皙,不说指腹,就连最容易生茧的靠近掌心的指节部分都没有任何的薄茧,触手软嫩,比许多养在闺阁的小姐大约都要细嫩一些,一看就什么重活都没有做过。
然而这样的手上,现在却多了几处很碍眼的红肿。
放在那格外白皙的手上显得尤为刺眼。
还是因为他。
顾宴生下意识又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之前他不知道那是冻疮,还以为是不小心过敏了,手上长了点红包,毕竟他从前也没长过冻疮,又经常会有过敏反应,一时间就没在意。
现在知道那是冻疮,还会又疼又痒之后,就觉得格外的忍不住,总想去挠一挠。
左右现在也没什么事了。
顾宴生想了想,起身穿上了村长媳妇给他准备的那件新衣服,牵着敖渊的袖子就要跟着他一起出门。
远远地,顾宴生就看到了村长在前面骑着一匹大红马,胸前挂着一个大红花,周边村民敲锣打鼓的跟着,后面有十几个壮汉正抬着一个巨大的笼子朝着这边走来。
旁边的孩童们叽叽喳喳的蹦着拍手。
来啦来啦!村长他们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