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季惜城是首都星举足轻重的人物。不仅金鸣家族忌惮他,连他的本家,以及助了他一臂之力的柏林斯家族也忌惮他。
他的存在就像在三大家族的博弈中上了一道锁,骄横的军人,心思诡异的政客,每个人头上都悬了一把滴血的剑,无法再像以前那样为了利益全然不顾联盟。
只要他在,这份平衡就不会被打破。
刚才还充斥着各种声音的礼堂一下子安静下来,胆子小的一动不动,根本不敢往季惜城的方向看。
军靴碰撞着坚硬光洁的地面,干脆有力。季惜城走到了第一排最边上的位置,那里竖着一个小型光屏,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明天,他就将在这里看着礼台上的人,然后走上前去,亲手为那人戴上勋章和上校肩章。
但是这个人从他的生命里失而复得,比起代表荣誉的勋章,他更想将那条专门定制的项圈,锁在那截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脖子上。
清晨5点,洛攸三人被接到白枫礼堂。
洛攸按照礼仪官的要求,对了好几遍流程,仔细得浑身肌肉都绷紧了,对方说差不多了时,他的额头已经浮起一片汗珠。
别紧张,您很优秀。礼仪官是位儒雅的中年人,神情和话语都让人觉得舒服,眼中流露出自然的祥和,仿佛正是为了礼仪而生。第九军区找不到这样的人。
联盟有您这样的人,我们普通人才能安居乐业。礼仪官敬了个十分绅士的礼,能够参与这场仪式,为您服务,我感到荣幸。
洛攸朝礼仪官点点头,谢谢。
上午10点,仪式正式开始,全程向民众直播。首都星安排了大量庆祝活动,有官方主办的,也有民间自发组织的,规模远超季惜城凯旋之时。
人们说,这是因为将军敬重前线军人,也是因为白枫联盟向来将前线军人放在首位。
只有季惜城知道,因为洛攸想要,所以他给。
此时他并不是礼贤下士的将军,他是个暴君。
空旷肃穆的礼堂坐满了身着黑色军装的军人。洛攸还未被请上台,明亮的灯光和投影晃得他有些眼花,他从后台的角落看向来宾席,至少前面三排,坐的都是将军。
一阵细碎的响动从身后传来,还连带着类似搅拌机的震动。洛攸收回视线,往后一看,发现江久正红着眼,牙齿打颤地望着他。
他惊讶道:怎么了?
紧,紧张。江久说:大,大场面,好多,人。
洛攸自己就挺紧张的,但一看江久这滑稽样,反倒镇定了。
礼台上传来礼仪官的声音,接着是一位上将讲话,光幕被拉开,洛攸三人挺拔如松,站立在巨大的枫叶前。
台下的光景模糊,洛攸感到自己站在云端。若说礼仪官为礼仪而生,那么他和他的队友这些生在前线,战斗在前线的人就是为了守护而生。
他们守护群星,他们本身就是群星。
我们敬畏生命,正是因为敬畏生命,所以我们必须战斗。
我们缅怀每一个消逝在战火中的灵魂,他们是联盟永恒的图腾。
我们满怀感激迎接每一位归来的勇士,你们是希望,是延续,是生生不息。
来自最高军事议会的中将担任仪式的主理人,声音洪亮,掷地有声地说着振奋人心的话语。
洛攸听清了每一个字,却又觉得耳边咆哮着滔天的海潮。当主理人说开始授衔授勋时,他不由得将本就紧绷着的身体收得更紧。
中央军特勤指挥部,上将季惜城。
洛攸看见一个身着军装的身影从炫目的光里步出,裁剪合适的礼服衬托着那人的窄腰与长腿,军裤收束进长筒军靴中,胸前一枚银色的勋章闪过一缕光。
白枫勋章,联盟的最高荣誉勋章。
大约优秀的军人天生对危险具有敏锐的感知,听着那一记记足音,在尚未看清来人的面容前,洛攸就心脏轻缩,如夜色中的猎物般警惕起来。
那种被无形无质且未知的危险抓紧的感觉难以形容。
这里是首都星的最高荣誉殿堂,白枫联盟最安全的地方,怎么可能有危险?
但来人的气场过于强大,像是释放着无法逃逸的引力,那种上位者的气场与压迫令身在其中的人很难不惊心。
洛攸视线向上,渐渐适应强光。
上将季惜城的轮廓逐渐清晰时,他下意识用力闭眼。那是他在影像中见过的一张脸,不同于季酒,可那双深邃的黑眼睛,还有溢散的潮湿精神力,不是季酒还能是谁?
洛攸微张着嘴,一句季酒卡在喉咙里。他的视线仿佛穿过干扰,看到了季酒的面容,那是一张俊美沉静的脸,和五年前隐隐不同,这种美便超越了人类的认知,好似飘在天上,有一种不属于人类的东西。
纯洁的神性?还是低劣的兽性?
季惜城站在礼仪官划定的地方,庄重的军乐奏响,三位英雄的名字被挨个念出,上前接受殊荣。
最后轮到洛攸。
在等待的时间里,洛攸已经百分百确定,上将季惜城,就是他的季酒。
季惜城拿着两枚肩章,微笑看着洛攸。那目光没有丝毫杂质,却看得洛攸动弹不得。
两名礼仪官将少校肩章摘下,季惜城动作优雅地为洛攸换上上校肩章,并将一枚白枫勋章佩戴在他胸口。
两枚白枫勋章交相辉映。
上校洛攸。季惜城缓缓开口,感谢你为联盟奉献的生命与血泪,荣耀属于你,联盟与你同在。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你怎么逃得掉呢?
仪式结束之后,还有一系列的活动,洛攸三人将接受采访,之后参加一个面向普通民众的见面会,晚宴之前前往中央军总部发表演讲。
洛攸昨天已经按照流程排练过数次,清楚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但自从见到季惜城的一刻起,他就无法再将注意力集中在必须参加的活动上。
季惜城看着他时,目光很宁静,唇角还带着笑意,和在下城表现出的沉郁截然不同。季惜城转身离开礼台时,他险些没忍住抓住季惜城的手。
季惜城背对着他,从光影中来,回光影中去,烫在他的瞳孔里。那一刻他才清晰感知到时间已经过去五年。
在他消失的五年里,风隼的小队员季酒也消失了。季酒眼睁睁看着他驾驶的战舰被爆炸吞没,然后带着他留在安息城家里的所有物品,回到第一军区,平定内乱,击退约因人。
再次见面,就已是上将季惜城。
洛攸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嵌在湿漉的手心。江久以为他是马上要演讲了,才紧张得脸色泛白,连忙安抚,队长,你不是吧?咱们戎马一生,还怕演讲?
洛攸回神,摇摇头,强迫自己暂时不去想季惜城。但面对台下黑压压的军装时,他仍旧无法将季惜城彻底从脑海中赶出去。
季惜城也在台下吗?如果不在,是不是在屏幕前看着他?
演讲结束,台下响起一片掌声。洛攸的军礼服已经被冷汗打湿,他甚至都不知道刚才自己有没有按照背好的稿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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