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攸半张着嘴,麻意在骨髓血管里穿梭。他很想向季惜城解释,五年前他没有别的选择,现在他会来到首都星,接受军衔和勋章是其次,最重要的动因是他要找到他。
他出生在克瀚氏城,和在那里出生的所有人一样,为守卫联盟而牺牲是他们的使命。
他已经死过一次了,他的使命已经完成。完成使命之后的荣耀并没有那么重要,季酒才是最重,他是来兑现承诺的。
可他说不出口。爆炸在季酒眼前发生,季酒比谁都清楚,他和约因人的核心指挥舰同归于尽,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死了,只有季酒相信他还活着。
季酒宁愿接受自己再一次被他抛下,也不承认他已经死去。
一切话语都变得苍白。
细链勒着后颈的皮肤,那里变得灼热。洛攸沉浸在潮湿的精神力里,灼热点起了某种冲动。他抬起双臂,环在季惜城的脖子上,缓缓将人压向自己。
他们仿佛在彼此角力。脖子是人类最脆弱的地方,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会将脖子暴露给别人。但现在他们互相拥有对方的脆弱,拉向自己,却又矛盾地抗拒。
洛攸蹬掉挡在身前的被子,右腿轻轻抬起。酒精的作用还没有彻底消失,腿脚酸软,刚抬一点就要往下坠。
脚踝在季惜城腿上碰撞擦过,下坠的趋势停在季惜城掌心。
黑雾在季惜城眼里流动,仿佛是欲(望的实质。这是洛攸熟悉的眼神,五年前,在他临时居住的宿舍,季酒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他的主动似乎让季惜城困惑,那两道英挺的眉紧紧皱起。
你想干什么?季惜城矜持地开口。
洛攸在钳制下无法撑起来,小幅度地动了动,我想的不就是你想的吗?
季惜城抿唇不语,抓着他脚踝的手却更加用力。
洛攸现在挺不好受的,脖子被拴着,右腿又被折起来。可脚是他自己交到季酒手上,也无意抽回来。
我是个混账,只会承诺,却不兑现。酒精也好,精神力的互相作用也好,别的什么都好,洛攸直白地望着季惜城,说出五年前绝对说不出口的话,酒酒,我来还债,你要吗?
季惜城指骨泛白,暴起的精神力像一条条带着刺的藤蔓,以疾风般的力气抽向洛攸。可是就连虚无的精神力,也无法真正伤害洛攸。那么急促的力量,在碰触洛攸时也变得柔软,如轻薄的纱。
这几乎是下意识的疼爱。
洛攸不躲不避,却在纱落下时红了眼眶。视野在水气里变得模糊,季惜城的面容也不再清晰。洛攸从季惜城的后颈摸到脸颊,你不用忍,我该。
季惜城的黑眸里泛起暗红的血光,手掌自洛攸折起的小腿往上,掌纹亲吻膝盖与小腹,在掠过胸膛时,他听见洛攸发出一声低哑的喘息。
他伏低身子,拉拽细链,咬破了洛攸的耳垂,嗓音喑哑,你确实该。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完好的脖子和受伤的手
一切震颤都传达给了细链,它摇摆,折射光芒,在这一方被精神力充斥的空间里,如一道群星汇集成的光带。
光带的一端没入皮肤,划下一道锋利的血痕,像剑亲吻命脉。些微血腥气弥漫,将精神力点燃,在激烈互相索取的二人间熊熊燃烧。
洛攸眼前是血光,呼吸里是血气,疼痛在精神力领域放肆地侵蚀,细链在他脖子上缠绕了几圈,一截落在他脸上,他在零散的意识中半清醒半迷茫地想,真狠啊酒酒
精神力终于平息下来时,洛攸已经昏睡过去。季惜城长时间地注视那张汗淋淋的脸,时间仿佛停滞在此间。
许久,他轻轻吐出两个音节,洛攸。
在此前长达数小时的纠缠里,他都没有叫出这个名字,甚至没有发出声音,只有洛攸在受不住时闷哼出声。他们像是深海下的一轮暴风,撕裂暗涌,却无声无息。
洛攸。他眷念地唤着在心里埋了五年的名字,拇指擦拭沉睡之人额头和脸颊的汗水。然后伏低身子,轻而又轻地用嘴唇碰触洛攸的眉心。
洛攸醒着的时候,他没有亲洛攸。他们不像在做亲密之事,像一场凶狠的报复。他怎么会亲吻自己的仇人?
即便现在,这也不像是一个吻,他只是用嘴唇摩挲洛攸的面庞,勾勒鼻梁的走势。停在鼻尖时,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想吃掉洛攸的渴望从来没有消失过,他的背脊用力得绷成一道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抵消掉渴望吞噬的力量。
忍耐让他无比难受,骨头像被火烧。他咬着牙,汗水滴落在洛攸身上,直到那股沸腾的冲动消失,才再次在洛攸鼻尖轻轻咬了下,然后埋在洛攸肩膀。
他想,如果洛攸变成精神力就好了,他就可以放任自己将洛攸吸入肺腑。洛攸在他的骨骼与血液里,永不消散。
可是他也迷恋洛攸的皮囊,喜欢抚摸洛攸强健的腹肌,隼骨一般的背脊。
他把洛攸弄痛了,但他还是不满足。他在洛攸颈窝里放肆地蹭,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矛盾的事他想洛攸痛,只有洛攸痛得说不出话来,他才有这个人属于自己的认知,可洛攸痛,他也会痛,洛攸只是皱起眉,他就想将那褶皱吻平。
许久,他从床上起来,手腕在流血,伤口需要处理。
他低头看了看手腕的血痕,一道道彼此重叠,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狰狞。
他不悦地拧起眉心。这些伤分明应该出现在洛攸的脖子上。细链一圈圈缠绕,只要他稍微用力,脆弱的脖子就会被割破。
但是什么时候,他将细链缠在了自己的右手腕上?同样脆弱的手腕代替脖子,承受了拉扯的力量。
他以为嗅到的血腥来自洛攸,原来是他自己。难怪这血腥不甜美。洛攸的精神力混淆在血腥中,误导了他。
他站在床边,又端详了洛攸一会儿,转身离开。
洛攸在梦里回到了特训营的宿舍,季惜城变成青涩的季酒,被他强吻一口,表情还是懵怔的,脸却迅速泛红。
醒来,却仍在仅有一张床的房间。
他坐起来,晕过去之前的片段历历在目,身体很沉,过度使用的疲惫在肌肉里翻滚。他想起嗅到的浓重血腥,手立即摸向脖子。
季惜城将他的皮肤勒破了。
可是指腹碰触到的只有那条细链,没有摸到任何伤口。他困惑地低头,身体也完好。
血腥只是他的错觉吗?
洛攸,你醒啦!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洛攸一怔,下意识看向门口。但门并没有打开,声音就来自他身处的这个房间。
而且,这声音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酒酒的ai管家,在这里我说了算哦!
洛攸终于明白为什么耳熟了,这分明就是他的声音!
你紧张啦?何必呢,我又不能欺负你,酒酒那个坏东西,把我的视觉系统都关掉啦,也不给我启动身体,我现在只是一个可以说话的程序!
洛攸有点混乱。这个ai管家不仅声音与他一模一样,连语气都与他一个风格,虽然没有以实体形式出现在他面前,他还是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
现在你要起床吗?要穿衣服吗?
洛攸第一反应是应该洗澡,可他身上并没有任何黏腻的感觉,在昏睡时,已经有人给他洗过澡。是季惜城,还是这个ai管家?
没有问题的话,衣服马上送达。话音刚落,门打开,一个矮小的机器人顶着衣服滑进来,洛攸一眼认出,那是安息要塞的医疗机器人。
咔哒轻微响动从后方传来,洛攸连忙转身,细链已经从床头脱落,但他脖子上的方块并未解开。
这样你才好活动。ai管家说:午餐马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