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我们都要离婚了。
周楚嗯了一声,镜子很大,她能看到此刻曾酉的表情。
是显而易见的痛苦。
周楚有些不忍,人是很难设身处地去为对方想的,如果是曾酉,她早就已经去哄了。
可是她太介意岑浔的身份了,是一种极端的反面,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这个世界都是假的。
是你翻页看到的方块字,而这个人,是一个纸片人。
可是她又的的确确喜欢这个人。
以前还不知道,分开的这段时间才知道,原来那么喜欢。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周楚一边吹着头发想,嗯了一声。
曾酉拉着凳子往她身边靠,那就这么两天,我们可不可以放下所有,就你和我,好好地在一起?
周楚抬眼,楚望云有一双好看的双眼,周楚原本的长相只是楚望云的低配版。
可是灵魂变了,自然眼神就变了,她不知道自己在曾酉眼里多迷人。
什么叫好好地在一起?
周楚问,吹风机呼呼呼的,被曾酉伸手抢过,她抓着周楚的头发,给她吹发尾。
就是,她顿了顿,在雨镇,无所顾忌地过两天。
雨镇实在太偏僻了,网络的接入好像没让那里更快地发展起来,快递都不包邮,所以每次买东西都要对一下邮费。
三块钱的东西要凑多少钱才能一起让商家免一次邮费。
而唯独超速发展的早教其实也充满了不合理之处,是新旧更替的一种的诡异交融。
那里有破旧的老式游乐园,活像是上世纪的风格,单杠掉漆,摆腿机器掉了螺丝,快乐大转盘像是一只死去的章鱼,触手都开始腐烂。
还有装满了土味旋转彩灯的旱冰场,周楚觉得像是她那个世界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地上的瓷砖都是那种老旧的花纹。
旱冰鞋五块钱租两个小时,她有一次孕检回来经过那边,里面也没多少人。
一个年轻人极少的小镇,有种荒凉的感觉,但是始终弥漫着人气,菜市场和小超市,永远烟雾缭绕的棋牌室,从没新片的电影院。
如果说这个世界像一个梦,那雨镇,就是光怪陆离的梦中梦。
周楚也不否认她对雨镇的特殊情节,那是她的一个新的开始,是她这个突如其来转折人生里的神来一笔。
她变成了另一个人,却又还是她。
她拥有了另一个人,那人却好像不是那个人了。
周楚抬眼看镜子,镜子里给她吹发尾的女人头发及肩,沾着水,湿漉漉的。
她不知道岑浔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但是这个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从前。
好矛盾。
我知道你有你的坚持,你的第一顺位是你的梦想,再是家庭。
曾酉的手指穿过周楚的发间,我不会难过,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有我的。
她选择把什么话都说出来,曾酉以前是一个笨拙的人,那段失忆剥夺了太多岑浔的东西,以至于口齿也很难表达心中的感想。
比如她对周楚的爱是很浓烈的。
我要拿回岑浔的东西也是必然的选择,我有亏欠的人,也有要处理的人。
以前曾酉的声音有些沉,因为她总是不太爱说话的样子,说一句都像是要酝酿很久。
岑浔却很轻快,她的声音也很清,人是一样的脸,却处处不一样了。
这些都和你没关系,虽然也不是全没关系,至少你的选择都是你的工作。
因为以前做了很多工再怎么保养都养不回细腻的手摸着周楚的发,这双手的主人神色的温柔,眉眼都像雪水融化,声音都显得潺潺,我很感谢你,没有你我都很难想象我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想起来,才能回到京州。
第一次想起以前的事是在拍戏的时候,那天我还被导演单独指导了,最后说我状态不好。
你知道吗?我那时候很害怕。
周楚本来想说你还会害怕,但是又咽了回去,她看着镜子,镜子里曾酉的侧脸都是让人赏心悦目的曲线,特别是眼神,周楚看了特别难受。
我不敢说,因为我先想到的是我被蹲在集装箱里,很臭,很黑,我知道自己好像已经很累了。
我怕我是潜逃犯,我怕我身上背负了很多,害怕你不要我。
她舔了舔嘴唇,电吹风的热风从下往上,没给周楚任何难受的感觉。
后来断断续续地想到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我母亲的呵斥,父亲的触摸,是完全相反的感觉。
这些都串不起来,我也没去想,那时候我觉得能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边境都很冷,星云的气候好像也很奇怪,嫦密在九月份就已经开始降温了。
此刻屋里开着空调,周楚觉得自己暖烘烘的,也可能是吹风机的热风在抚慰她的头发。
但是记起来也是不可逆的,曾酉叹了口气,在我知道记起来你就是我曾经见过的汪黎辰的未婚妻的时候,特别难过。
周楚笑了一声:难过什么?没早点喜欢我?
曾酉摇头:我知道那不是你。
周楚愣了,她突然觉得不热了,她本来想转头,曾酉却抬头,看向镜子里的周楚。
她说:我知道你的秘密。
周楚一时之间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她的嘴唇颤抖,最后啊了一声。
电吹风不工作了,周楚的头发被吹得很好,柔顺无比,曾酉抓住周楚的手,把人转过来,你不要紧张。
周楚深吸一口气,看向对方:什么秘密?
你不是楚望云。
周楚抿了抿嘴,我就是楚望云。
曾酉:我当初把她带回去的时候她就已经快不行了。
周楚:我这不是后来醒了么?
萧敏浓是谁?
曾酉问。
周楚不可置信地惊声道:你说什么?
萧敏浓,和我长得很像吗?
曾酉又问。
她的衬衫都快被暖风烘干了,只余下胸口处一小块的水痕,领口皱巴巴的,那点岑浔的矜贵变成了不修边幅。
周楚看着她:你怎么知道她的?
曾酉:这些年你一共提了她四次,我们第一次度过发情期的时候,你孕期的时候,夏天午睡的时候,还有一次,是你试镜回来。
她说得很冷静,却让周楚毛骨悚然,她看着曾酉,总觉得这张和萧敏浓相似的脸冒着一股疯狂的执拗。
你是不是也有那种能力,一下子就消失了?
曾酉本来以为自己很冷静,但是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冷静,做回岑浔,却没办法在周楚面前竖起高墙。
有些话是应该烂在心底的,就像她父亲对母亲的风流,那是压根没爱过的无所谓。
但是她跟周楚不一样,她觉得她们互相喜欢,不是那种被指定的无法逆转的婚姻锁定。
周楚要离婚她同意,ao的关系如果让她难受,那她不要也罢。
痛苦也好,难过也好,只要周楚心里有她也一样。
她喜欢的人,曾经在她们雨镇爱巢里,在外面大雨滂沱里,和她窝在一起,聊过a波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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