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虽然是这么想的,白清竹却还有别的顾虑。
就这么告诉余故里, 又会不会让她觉得自己太过于交浅言深, 没有方寸, 反而被她吓跑?
白清竹不敢拿这个去赌。
太多人会觉得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难以相处,更遑论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还曾经被弃养。
于是她说完了这些之后, 就又陷入了沉默当中。
这种沉默是让她觉得十分无所适从的。
中间或许还掺杂着些许的不确定和忐忑以及隐隐约约的后悔和担忧。
看着余故里白皙的脸, 白清竹却清楚的感知到,她的手指间都已经变成了刺骨的凉,骨头缝里都似乎透着融不化的冷。
余故里眨了眨眼睛。
屋里太安静了。
安静到她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从窗外隐约还能传来外面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的喇叭声, 甚至医院外有小摊贩的摊位上喇叭的叫喊声。
可那一切的嘈杂,似乎都被阻挡在了这一方小小的诊室外面。
仅仅是瞬间而已。
然而余故里脑海里面仿佛闪过了一万种念头:她画了这么多图,什么类型的都有,双人图也绝对不在少数,甚至占了绝大多数。
因为双人图最容易展现一张画面的张力,也更容易出现构图上极大的反差,也更容易渲染情绪,带给看者极大的冲击。
但是安慰人的姿势是什么样的来着?
拥抱她。
地点呢?
可以是在沙发上、椅子上,也可以是在床上,车上甚至是可以在任何地点。
如果画的是比较玄幻的图,甚至是天上、海里、银河系都可以。
然而空想没有用。
余故里脑袋里面瞬间飞过了无数的东西,可怎么把这个行为给付诸实践,真正的表现出来,却让余故里短暂的迟疑了。
画出来的东西是一回事,但是做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好像除了余清越之外,这辈子有限的记忆当中,没有主动拥抱过任何人。
她爸妈都没有。
半晌,她似乎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从自己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屋里只有两个人,不管余故里做出什么样的动作,白清竹都能看得到。
察觉到余故里起身的动作时,她瞳孔几乎可见的一缩,呼吸都变得急促,身上的肌肉全数绷紧。
她脑海中闪过了一个最坏的念头余故里要走?
余故里动了。
白清竹的余光只能看到余故里脚上踩着的小羊皮靴,是和余清越几乎一样的亲子款式。
早上出门换鞋的时候,她就在门口看着。
那时候她很向往。
向往着有朝一日,她也可以穿上同样的鞋子,光明正大的牵着余故里和余清越的手,在阳光下散步,享受着过往的人们善意的微笑。
余故里给余清越一只脚穿鞋的时候,另外一只脚就踩在余故里的鞋子里面,笑的坐在地毯上,眼睛都看不见的嚷嚷,说:妈妈我好像在你鞋子里划船啊。
那时的余故里伸出自己的脚和余清越的比了比,一大一小,余清越的脚还肉嘟嘟的,像是个小小的粉馒头。
可明明余故里自己的脚也只有三十六码而已,她一只手就可以握住。
而后余故里穿着这双羊皮靴,跟着余清越的步伐,两个人一起往车库蹦过去,步伐也都一样。
一步、两步第三步。
那双鞋子在白清竹的眼前停了下来。
白清竹眼皮一颤,连带着眨了好几下眼睛,这才抬起头,慢慢望向了站在她面前,比她差不多要高出半个头的余故里,仿佛是要接受审判一样,目光中有她自己察觉不到的脆弱与濒临破碎的某些情绪。
余故里看着她。
白清竹其实比她高。
一米七多的个子,她站在白清竹旁边的时候,其实只能到她的嘴唇。
然而现在她站在白清竹面前,却觉得被她罩进自己影子里的人,似乎显得那么的娇小,看着就让人很想把她抱在怀里。
余故里捏了捏手,轻声说道:我也不太知道要怎么安慰人,平时越越不高兴难过的时候,我都是把她抱在怀里哄得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白清竹,鼻尖冒了点汗,有点紧张的说:你需要一个拥抱吗?
白清竹沉默了两秒。
那瞬间,一切的不确定,一切的忐忑和恐慌都随之飘远,只留下了余故里身上留下的,让她觉得十分心安的香味。
那是无数次午夜做梦时,她最经常在梦里梦到的味道。
随后她缓缓笑了,淡粉色的嘴唇扬起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说:我要。
*
荆澜火急火燎、紧赶慢赶的听见声儿从法务部往骨科门诊这边赶,气儿都没喘匀,就赶紧打开了门。
怎么搞的?刚上班那祖宗就又过来招她的话看到屋里的情形之后,逐渐消音:惹你打扰了。
荆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啪!的一声关上门。
白清竹面无表情的看着余故里慌慌张张的后退几步,跌坐回到椅子上,一张脸熟的像是个番茄。
她坐在那沉默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情绪,冲着余故里温和的笑了笑,刚刚谢谢。
余故里脸上的热度还没下去,无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耳朵,试图能给耳朵降降温,欲盖弥彰的说:没、没关系反正我经常也抱越越的
她倒是给忘了,余清越和白清竹是完全不一样的身份。
白清竹也没去纠正她,就这么错着也没什么不好,起码对于现在的她来说。
白清竹起身开门。
开门的瞬间,扒在门缝里偷听的荆澜一头栽了进来,没站稳,不偏不倚的正好单膝跪到了地上。
白清竹后退两步,沉默的低头看着她。
荆澜沉默一瞬,拍拍膝盖从地上站起来,说:这是个误会。
看在你单膝跪地,这么诚心的份儿上。白清竹冷冷一笑,我原谅你了。
荆澜:
屋里因为她的突然闯入变得不尴不尬的,荆澜只觉得自己现在脑袋上仿佛顶了个一千一百一十一瓦的电灯泡,光芒都格外的普照,且格外的罪大恶极。
她没话找话的说:那什么,都解决了?
人已经被带走了。白清竹说道:你来的正好,跟着一起去一趟处理一下。
荆澜好歹是管住了自己的嘴,没把那一句不舍得啊?给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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