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那个作者在书中写:那个老人独独坐在一个偏僻院子旁的阳光下,木然着脸看着不远处玩闹的孩童。不远处有家长告诫自己的孩子不要靠近那个老人那老人也像是听不见般无动于衷。我看着奇怪, 便上前问他。
他用十分悠长又似是很久没有说过话的嗓音告诉我, 他的脑子不太好了,记不得年轻时的事情了, 回到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漫长、孤单又充满黑暗,即便是点亮了所有的灯盏, 那光芒都是毫无温度的。也只有在晒着太阳, 坐在阳光下, 吹着徐徐而来的暖融融的风时,才能感受到一丝岁月静好,和他还活着这件事。
后来我又问他, 为什么不过去和那些老人一起玩,和孩子们一起玩,不是更开心,更能融入生活吗?
那个老人说:可回忆是我的。我目光所到之处, 都是在回忆着独属于我的过往。和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和她们,白清竹又能说什么呢?
盛溪恍然间想到了那被封存的酒室。
她父亲是教师,平时滴酒不沾,五十多岁了,都是一个平板正直的普通中年男人。
他按时回家,挑灯备课,对妻子从来相敬如宾,对唯一的女儿也大多客气又永远在保持着男女之间的正常距离可即便如此,在家里的厨房,也总封存着一些她不认识,只大概知道是白酒、啤酒和红酒之类的东西。
她小时候也曾经问过她父亲,为什么人要喝酒。
她父亲回答她说,是因为人总有撑不下去的时候,有些东西,也不是坚强两个字可以把一个人撑起来的,酒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在有些时候,那是唯一能让人暂时忘记痛苦的东西。
她那时候问有什么不能哭一场就过去呢?
她父亲沉默了很久,才告诉她,是生离和死别。
那时候她不懂。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她父亲是被爷爷奶奶收养的而她亲生的爷爷奶奶,早在她父亲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在一次意外事故当中过世了。
而她父亲那时意识清醒。
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清清楚楚的,原原本本的看到了,在车祸来袭的那个瞬间,她的爷爷奶奶是怎么拼死的护住了坐在后座的他的。
两个人用人墙把他完完整整的挡在了正中间。
每年在爷爷奶奶忌日的时候,她父亲总会喝的烂醉,前前后后有将近两月的时间,情绪都会十分低落那正是暑假期间。
也就是那段时间,他几乎酒不离手,有事没事都会喝两口一直到后来,很难再喝醉。
盛溪从回忆当中抽出神来,愣愣的看着沉默不发一言的白清竹,忽然说道:其实我觉得,你不用太担心。
荆澜闻言抬起眸子,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盛溪。
盛溪抿抿唇,有心想劝慰,却又担心说得太过,反而显得虚假。
考虑半晌,才终于找到了几个比较合适的例子:小鱼是个很长情的人她如果喜欢一个东西,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她可以连着吃一周的米线,可以连着吃一个月的麻辣烫,固定的菜色、固定的店家,甚至就连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总会格外光顾第一次去的那家店面。
白清竹若有若无的点头,叹道:我知道。
所以她才敢这么笃定的拼上一把。
她冲盛溪笑了笑,脸色似乎比刚才要好很多,说:谢了。
没什么。盛溪松一口气,又回头看了眼就连院子都永远收拾的干净整洁的那套小别墅,笑了笑说:我也很希望小鱼能幸福现在这社会,想找到一个能合得来的人,实在是太难了。我不太行,小鱼总该行的。
*
送走荆澜和盛溪之后,白清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她考虑了很多,但却发现,似乎这个世界上,计划永远都是赶不上变化的。
她最终只能以四个字来做一切的准备:随机应变。
我都收好啦!余故里听到开门声,从厨房露出个小脑袋尖尖。
她的下面余清越也跟着一起露出了个小脑袋尖尖两人无一例外,全都带着高高的厨师帽,身上全都系着小围裙。
余清越身上的小围裙很可爱,一只正在跳舞的小兔子,肩带的部分做了泡泡袖的处理,整个围裙向周边炸开,做了一个蓬蓬裙的处理。
她双眼水汪汪的看着白清竹,然后蹦到了门口,站定说:姨姨你回来啦!
嗯。白清竹过去摸了摸她的头。
余清越仰起脑袋。
她的手太湿了,没有去抱白清竹的腿,只用自己肉嘟嘟的小下巴蹭在白清竹腿上,满脸快夸夸越越的小表情说:越越帮妈妈收拾桌子擦碗啦!
姨姨你来看呀!越越拉住了白清竹的手,带着她去到一旁的碗柜。
的确擦的十分干净,甚至白清竹能想象出余清越一丝不苟的、用于她而言显得巨大的厨房纸,坐在小马扎上,撅着小屁股嘿咻嘿咻干活的模样。
她瞬间柔和了眉眼,蹲在余清越的旁边,认认真真的拿起一个硕大的汤盆,看了很久才由衷的说:真干净,一点水都没有了。
余清越顿时骄傲的挺起自己的小胸脯,还皱了皱自己的小鼻子。
越越刚才说有点害怕。余故里手撑在橱柜上,看着面前坐着的一大一小,说道:说屋里太安静了,我就干脆把她带到这来一起干活了
余清越眨巴一下眼睛,不安静呀妈妈,可热闹啦!
妹妹不甘寂寞的甩了甩自己的尾巴。
余故里简直是哭笑不得。
白清竹又顺带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向上挽起自己的袖子,娴熟的打开了水龙头,状似不经意的说道:同学会时间确定了吗?
定下了。余故里点点头说:一周之后的周六下午七点在普罗市的井岸大酒店。
白清竹的动作一顿,普罗市?
嗯。余故里晃晃脑袋,把碗分给她一部分,一边擦一边说:班长和她结婚对象都留在普罗市工作的,她们俩也都是本地人,肯定要在那结婚的。
白清竹抿抿唇,忽然问道:今天几号了?
十五号了余故里想了想,我昨天晚上才交了稿子,是最后截稿日来着。怎么了吗?
没什么。白清竹抿抿唇,垂着眸子,专心的看着手里的碗,到时候我送你们去吧,我正好回普罗市看望一个长辈。
长辈?余故里眨眨眼,想了想也没细究她记得荆澜曾经说过,白清竹是孤儿的。
于是她说:那太谢谢你了!
不麻烦,顺路而已。白清竹笑了笑。
白清竹又道:你回普罗市,是打算住在自己家吗?
我家啊?余故里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吧旧家全都是防尘布,家具家电和底板都被遮的严严实实的,打扫要很久,只回去两天就回来了,还不如住酒店来的方便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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