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故里眼眶疼的发热,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在园区尽头,看到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影。
白清竹沉默的跪着,身上没穿外套,只剩下一件单薄的毛衣,旁边有一个被大衣和各种毯子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包住,只露出了个脑袋的越越,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不远处的手机屏幕,看动画片看的正香。
手机发出的声音,是这片陵园中唯一的,还属于人间的喧嚣了。
即便是这样。
即便是这样,白清竹都还是把越越照顾的很好。
余故里忽然松懈了下来。
像是一个行在沙漠中的旅人终于发现了绿洲,又像是荒草丛生的废土上看到一束放肆生长的花,余故里大口喘着气,唇角笑着,眼眶却红了。
余故里慢慢的走到了白清竹身边。
白清竹没有动,维持着余故里来时的样子。
她面色苍白,像是哭过,双眼红的可怕,仿佛带血,可脸上又没有泪痕。
余故里沉默的在她身旁一起跪下了。
双膝触碰到刺骨的地面时,她又再一次的感受到今天的气温究竟有多低,仅仅片刻的功夫,凉意就似乎通过皮肤,一层层的顺着脉络爬到了全身。
余故里耳边响起了骨骼扭动时才会响起的声音。
是白清竹先有了动作。
别跪地上白清竹声音沙哑,字字像是硬挤出来的,凉。
余故里不肯动,倔强的看着她,你跪了多久了?
白清竹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说不记得了,还是在说没多久。
余故里抓住了她的手,这才发觉,白清竹的手已经冻得发紫,根本连合拢都做不到了,刚才转过来的时候,甚至没能抓住她的手腕,只是用胳膊在把她往上抬。
她喉咙一阵阻塞,眼泪不知怎么的就瞬间涌上了眼眶,却始终不知道该说什么。
越越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动画片悄悄的关掉了。
这个小朋友一向很懂事,可怜巴巴的看着余故里和白清竹,去很懂事的没有开口打扰,只把脖子又往那个由衣服和毯子组成的蛋壳里又缩了缩。
余故里抿了抿唇,把自己大衣解开,随后把白清竹拥在了怀里。
不过几秒的功夫,她就觉得她像是揣进怀里了一个万年冰块。
白清竹老早就已经冻透了,被她抱进怀里的时候,身上还一直在发抖,可她自己却似乎完全无所觉一样。
我都知道了。余故里手指用力交握在了一起,轻声说道。
白清竹埋在她怀里,细细的嗅了嗅余故里身上的气味,僵硬了很久的身体终于有所缓和,额头在她肩头蹭了蹭。
你还想在这里陪多久?余故里轻声说道。
白清竹又摇了摇头,声音依然哑着,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
余故里道:你愿意说说吗?
白清竹静了一会儿。
她的头是侧着贴在余故里胸前的,目光盯着碑上那列文字不停的看,仔细看去,却不难看出她双眼是无神的。
我这辈子,没有多少人对我好过,但凡有的,我都会想尽办法会回报。白清竹喃喃道:院长曾经说,孤儿院的孩子最怕生病,吃不起药,看不起病,孤儿院刚成立那阵子,最苦的时候,有的孩子病了,就自己找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山沟去等死她经常把这个事情告诉我们听,为了让我们好好吃饭,好好长大。
所以我后来成了医生,她还说,如果能有一个医生能愿意解答患者的问题,那说不定能从很多方面直接救很多患者的命所以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趁着假期出去义诊,会跟着医院组织的活动下乡义诊,会回来给他们定期做身体检查白清竹身体逐渐不那么抖了,声音却更迷茫的说:可为什么呢?
余故里把一只手贴在了白清竹的脖颈。
这个动作也来的很突然,可她就是忽然这么想到了,又这么做了。
白清竹说:院长已经过世了快两个月了。可他们全都瞒着我我上周觉得不对,他们说院长身体不好在住院调养,期间给我发了语音安慰,我信以为真结果那是他们用变声器骗我的。
他们说院长好好地,但是为了福利院的发展和孩子们需要的费用愁的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这才把身体拖垮了我就信了。白清竹说:如果不是这一次我跟着你回来,如果不是来的突然,没有来得及和院长说,可能他们会一直瞒着我
白清竹慢慢的抬起头,看着余故里说:为什么啊?
余故里定定的看着白清竹,只觉得现在的白清竹看上去格外的脆弱,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了一样。
她想起刚才福利院听到的那些事,和从门缝中看到的偷偷扒着门框往外看的孩子们,闭了闭眼,努力的保持住了最后一丝理智,低声说道:他们情有可原,可其心可恨。
白清竹不是想不清楚这一点。
她在医院工作,做了这么多年的医生,曾经跟余故里甚至说过医院这地方,集齐了天下所有的悲欢离合,哭的、笑的、闹得、疯的、麻木的都有,满脸风霜疲惫不堪的也有,充满期待最后失望痛哭的也有。这句话。
她对人看得透彻,对感情和生死离别更看的通
可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能成为一个最冷静的看客。
白清竹现在身在其中,硬生生的撑到了现在,能不发疯已经很不容易了。
余故里抿抿唇,说道:我愿意相信培养你长大的地方不会有什么沽名钓誉的贪财的人,在那种地方,还能做得出贪污的事儿的,那就只是畜生。我也相信院长手下不会容许有这样的人出现,姑且相信他们真的是担心那些孩子们可他们不该骗你。
亲手养到大的孩子,为什么他们就不愿意相信白清竹的本性呢?
用这种事情去瞒着白清竹,却还在事发后吵了一个十分莫名其妙的架,可谁都没去反思过,当初为什么要去骗她。
白清竹不是不能接受院长的死亡,是不能接受这些人这么欺骗她。
以至于,她连院长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再次相见的时候,甚至只能面对一个冰冷冷的墓碑,和笑的毫无温度,却又如同记忆中和睦的一个黑白照片。
那是抚养她长大的老人,更是陪伴了白清竹从小到大的唯一的一个亲人更是她仅剩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一个亲人了。
院长的存在,在白清竹心里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替代的。
所以她才会这么的无法接受。
白清竹的脖子仿佛终于失去了支撑沉重头颅的能力,软哒哒的把头埋在了余故里的肩膀上。
余故里让她靠着,努力挺直了背让她能靠的舒服,能感受到自己的肩胛骨抵住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不多时,从肩头就传来了阵阵的湿意。
余故里一顿,心下叹了一口气。
她把手放在了白清竹的后背轻抚着,心想,哭吧,哭出来虽然好不了,可发泄一下,起码不会这么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这一章内容比较多又连贯,有点靠状态,不想中间断层,所以想着写完再发结果就到现在。
水平问题,我的原因。
希望大家看的尽兴,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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