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故里一开始就知道她妈喊她过来帮忙肯定是有话说,看岑穆兰慢腾腾的刷碗,心知她思想早就不知道跑到了哪个爪哇国去,便说道:您就别担心了。家里其实也不是三餐都要开火我忙的时候还是得叫外卖吃,就算是我自己做饭的时候,洗菜择菜这事儿也都不是我一个人干的。刷碗我就更是从没干过了,都是她自己来。
余故里不喜欢刷碗,经常都是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如果是冬天,第二天吃饭前再收拾也是常有的事。
这一点岑穆兰心知肚明,可听说一直是白清竹洗碗,她闻言又有些讶异,我听说外科大夫不是都不喜欢水吗?
她不一样。余故里笑笑,我跟您说,她其实有点小洁癖的,她谁也没说过,但是我能发现。她还不喜欢跟人接触,我在S市第一次见她,是有人给她送了一张锦旗,抓着她的手,握了半天没撒开。她之后就去医院前头水龙头洗手去了,还用上了刷子
那时候,她一直以为这个大夫脾气不好。
因为给她送锦旗的人是个农民工,像是刚下工不久,手上哪怕是清洗过,也能看到不少的灰尘和泥垢。余故里当时心里有些微词,但想着可能也是大夫这个职业要保持手部整洁,就也没有多想。
直到她在家里发现了许许多多包湿巾,永远一尘不染的桌面甚至是墙角,还有车上始终都备着的免洗洗手液,无一不证明了这一点。
但是这样的白清竹又很愿意给她打下手刷碗。
余故里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双标这个东西还是很让人喜欢的。
岑穆兰听她这么说,终于彻底安下了心。
她又道:这样就好,妈是担心你们生活上有摩擦,毕竟你一个人独惯了
余故里瞅她:您说的也不是没道理,这些我都懂,生活上的事情我们会自己磨合的,都已经半年了,最难的前三个月都过去了,还担心什么呢。再说了,我们到现在都还没正式同房睡呢
余故里说着说着又开始满嘴跑火车,满脸愁肠百结的说:愁死我了。
岑穆兰:
她这闺女恢复记忆以后,似乎真的朝着她越来越陌生的方向发展过去了。
*
晚间,余故里趁着气氛正好,提了一下想把岑穆兰和余可进接到S市的想法。
她本来以为岑穆兰会同意,却没想到岑穆兰一口拒绝了。
余故里有些讶异,和白清竹对视了一眼。两人什么都没说,白清竹却主动说道:阿姨,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岑穆兰摇摇头,手里拿着苹果削皮,脸上都是慈祥:不是,只是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这边一大家子,想去别的城市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几乎等于举家搬迁,何况还有你外公外婆,都是恋旧的人,一辈子都在这边生长的。
这些日子我去看病,跟大夫也谈了许多,小白介绍的咨询师很棒,我们每天视频沟通,她也帮着我解开了我的心结
每一种病症都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或许错综复杂,可总是有迹可循。
抑郁症治疗最有效的方案,就是脱离原有环境,以及让人产生抑郁和焦虑和不开心的源头。
白清竹闻言沉默一会,而后点了点头。
余故里也似乎明白过来了什么,握了握岑穆兰手腕,软声说:妈,都过去了。
岑穆兰笑着看她,眼底有些湿润,分不出是眼泪又或是别的。
岑穆兰反手拍她:你放心吧,妈这段时间睡眠好了很多,大夫不是也说没让我吃药了吗?能控制住,就能慢慢好转,只要你和小白好好地,妈就放心了。
余可进可怜巴巴的插了个嘴,我呢?
岑穆兰看都不看他。
担心着急过前两个月,老夫老妻几十年,她这两天就开始总数落余可进,怪他走路不小心。
余可进也在反思。
那天洒水车是过了,温度也的确是降了,路也的确结冰了。但他光顾着看隔壁老头下象棋,完全没看脚底下,这才一滑直接摔了个大的,如果注意看路了,都不会摔。
于是他只能悻悻闭嘴,偷了块苹果慢吞吞的吃。
余故里又让这老两口逗乐了。
从余可进出院之后,她就搬回家住了,闹人归闹人,但是总归不好一直不回家,何况二老都在。
她和白清竹手拉着手去停车场,越越跟在后面,裹得像是个球球,踩着路边薄薄的冰层滑冰玩。余故里扫了两眼,说道:路上开车小心。
嗯。白清竹说:我明天休息,想去祭拜一下院长。
你自己去吗?余故里问她。
自己去吧。白清竹笑着说:有些话想对她说。
余故里也没一定要跟着,只点点头。
快要到停车场时,白清竹立下来,看着余故里说:还在想阿姨的事?
余故里叹口气:那也不能不想啊。我妈这一把年纪了
阿姨大约是因为愧疚。白清竹抿抿唇说:外婆生病的事情,虽然在意料之外,可她的年纪摆在那,并不是那么的不能接受。比起外婆,你当年在她面前出事,可能才是她病情急剧恶化的源头。
余故里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不说话。
白清竹把她抱住,搂着她轻轻拍,说道:你一天没有想起来,阿姨就一天觉得她是在骗你,这种情绪是会累积的。十年的时间不短了,鱼儿。
她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可能甚至叔叔都不知道阿姨自己承担了多少东西,你这次骤然出事,地点、情况又和当年类似,又都在她面前,她才一下没有崩住失控了。
余故里缓缓的在她怀里点头,汲取温度似的吸吸鼻子。
白清竹在她颈侧亲了一下,轻轻地,没留痕迹。
现在你一切都想起来了,她面对的,才是一个完整的你。这个时候的你和她说原谅,和她说不介意,和她说对不起,她才会觉得真正的释怀。白清竹笑着说:阿姨的情况我一直在关注,她的确没有说谎,这几天她的状态也和之前想比起好太多了,以后我们常回来看她,你生活的好,就是她最好的良药。
余故里闷闷点头,你专业,你说得对,我听你的。
这时候白清竹手机响了一下。
两人暂时分开,又没有完全分开。余故里还贴在她怀里,埋在她胸口蹭,哼哼唧唧的不愿意撒手。
白清竹看了眼手机屏幕,听余故里懒洋洋的问她:这么晚是还有工作吗?
不是。白清竹一顿,将手机屏幕对准余故里。
随着她说的话,余故里也看清楚了屏幕。
阿姨把我拉到了家庭群里。白清竹缓缓说,语气有些谨慎:阿姨是手误点错了吗?
紧接着,屏幕上方忽然蹦出一条消息来。
【越越外婆:欢迎我们的家庭新成员[鼓掌][鼓掌]】
【越越外公:欢迎小白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余故里笑:看来不是。
白清竹却有点慌了,我该怎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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