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蒋大夫人无法,只好命人给她包扎伤口,又好言好语答允不再送她出去——这柳氏毕竟在宫里伺候过,相当于镀了一层金,若真闹出人命,蒋大夫人也不好向宫中交代。
柳清虚以死相逼得逞后,这才娇娇怯怯地向蒋大夫人表示,她本是好人家儿女,愿意为奴为婢留在蒋家当牛做马,只求给她一条活路。
蒋大夫人还能怎么办,只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也不说当小姐,也不说当丫头,就这么混着住了下来。
然而那柳氏却并非安分之人,闲时常同蒋家几个少爷打牙犯嘴,半点不知忌讳。那几个庶出子弟因蒋大夫人不曾费心教导,本就流里流气,听说这柳清虚是从宫里出来的,貌美又堪比如今炙手可热的夏婕妤,无不垂涎三丈。
蒋大夫人觉得自己真是领了个祸害回家,都怪当时鬼迷心窍,如今放着这烫手山芋啃也不是,丢也不是,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
蒋碧兰听罢,只好放弃接柳清虚进宫的打算——她这样不安分,来日若跟哪个侍卫或太医闹出丑事来,岂不成了第二个冯玉贞?不,比冯玉贞的情况还要恶劣。
那自己的清名势必会遭到诋毁。
蒋碧兰于是默然道:“您还是快点给她找门亲事吧,不拘好坏,总好过留在家中招祸。”
蒋大夫人也是这么想,但她可不想找一桩默默无闻的亲事,当初从扬州买回这柳清虚花了重金,如今怎么也得把本钱赚回来。
再说,若能寻上一门前途无量的亲家,对丞相府也会更有帮助。
蒋大夫人搜罗来搜罗去,也没找着一个合适的,京中的士子不是已经成家,便是年岁上不大合适,要想找个门当户对青年才俊可真不容易。
及至听说归德侯府正在寻觅儿媳妇,蒋大夫人便来了精神。
这程耀虽说人品上略有瑕疵,可文才确实不错,将来未必没有前程,何况又不是嫁亲生女儿,今后发不发达都碍不着什么,反正能解决手头一个大麻烦就很不错了。
蒋大夫人便对外放出口风,说自己在扬州有个早逝的手帕交,膝下遗有一名弱女,蒋大夫人悯其孤苦,特意收其为养女,并决心寻觅一门体面的亲事,方可对得起故人。
媒婆欣欣然将意思带到,满以为程编修会一口答应,谁知这人却道:“什么滥竽充数的养女?我可不敢要。”
媒婆愣了愣,面上一阵红一阵白,“但,这柳姑娘着实好颜色……”
尤其还与宫中的夏婕妤长得很相像,不是说这程郎君对夏婕妤十分倾心么,还曾在金銮殿上口出狂言,按理应该很容易移情到柳氏身上才对。
程耀却冷冷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请您转告丞相夫人,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柳氏我绝不会娶。”
他爱的并非夏桐的皮相——当然也绝非她的心灵,而是她那独一无二的命格将对自己大有帮助。为了这个,程耀也绝不会让一个赝品坏了自己的大计。
媒婆哪晓得其中隐情,只觉得这程编修真是情深,回去后便对蒋大夫人夸赞了一回,并郑重表示,女婿找谁都行,程编修还是算了。
蒋大夫人十分纳闷:这死虔婆脑袋被驴踢了?
神神叨叨的,一句真话也没有。
还程耀情深呢,哪看出来的?真情深的人会天天挂在嘴上么?
*
夏桐听到街上程耀趁机编造的流言后,恶心得连隔夜饭都差点吐出来,她好心想做桩媒,结果倒成了程耀为自己立人设的工具。
真服气世上怎会有人脸皮如此之厚。
刘璋见她时,就见她面前摆着痰盂,春兰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背,缓缓为她顺气。
夏桐怕气味熏人,无力地摆手道:“妾没事,陛下先歇歇,妾随后就到。”
刘璋倒是不嫌忌讳,上前代替春兰为她按摩。
他的掌心宽大,力道不大不小,还带着微微热意,倒是比春兰更舒服。
夏桐低头瞅了瞅,还好该呕的都差不多了,盂中只剩下一点清水。
她这才放心躺倒在皇帝膝上,“妾身失态,让陛下见笑了。”
刘璋还真笑不出来,“又是因为你表哥的事?”
夏桐一骨碌从他怀中坐起,“您也听说了?”
刘璋面无表情点头,论起操作舆论,这程耀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二,如今在百姓口耳相传中,恐怕他与夏桐已成了一对苦命有情人,而自己却是那个棒打鸳鸯的反派暴君。
而他还不能出来制裁,否则岂非坐实了流言所说?
夏桐:“……那您是怎么看的?”
不会真信了吧?傻瓜都看得出她对程耀绝无半分留恋之意,这要是还能诬赖她有私情,她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刘璋睨她一眼,“你觉得朕该不该信?”
夏桐:……
怎么老是用反问句来回答疑问句,这让她怎么回答?
刘璋在她嘴唇上轻轻咬了下,“朕想让他去虔州任参事,不知你肯不肯?”
夏桐一个激灵望着他,那虔州可是个穷山恶水之地,皇帝的意思……
刘璋轻抚她的乌发,目中却带点森冷之意,“就算你舍不得,但朕心意已决,无可更改。”
夏桐:……
其实她很舍得,贬得越远越好呢,最好让程耀别来打搅她的生活。
于是她小心翼翼向皇帝释放一个善意的微笑,表示她很赞同这样的意见。
刘璋却误会她在求情,醋劲又犯了,大手一挥便将她推倒,指腹沿着皱襞滑进衣领里。
夏桐轻轻呢喃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