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目睹一切经过的证人,夏桐也不知怎么劝她好了,比较起来,李蜜这场初恋真是糟糕的体验,无疾而终不说,根本就是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她最初只是跟冯玉贞暗暗较劲,想着不蒸馒头争口气,谁能想到会把自己给赔进去呢?
尤其夏桐之前分明提醒过她,是她一意孤行,才上了人家的当。李蜜抬手抹了把眼角,倒是没多少眼泪——眼泪早在几天前就流干了。
夏桐安慰道:“他走了也好,冯玉贞变着法儿要捉你二人的错处呢,你若再与他相处下去,难保不会被逮个正着。”
虽说像王昭君那样的嫔妃和亲已有先例,可是还没和亲就在宫里做出丑事的,怕也轻易饶不过去……一个是为国尽忠,一个是为了一己私欲,性质自然是不一样的。
就算不顾及家里人,可她还有个在后母手里讨生活的亲弟弟,李蜜怎么也不可能割舍掉不管的。
李蜜见夏桐费尽心力好让自己打起精神,不得不有所表示,“姐姐放心,我还不到求死的地步。”
为情自杀,那也太可笑了,简直是小说里才有的故事。
夏桐让人打盆水来,又亲自绞了手巾把子为她匀面,心里确实放心不少——李蜜若真个见阎王,她这一身手艺不就失传了?那可不行!
说到手艺,夏桐便关心起玻璃方子的问题,“你真给他了?”
金吉辽走的时候红光满面,大概已经心愿得偿。
“给了,”李蜜木然道,“不过,那方子是不完整的。”
她只给了金吉辽烧制玻璃的方子,却没教他如何去除杂质。就算依葫芦画瓢,金吉辽也只能得到那种墨绿色的劣质玻璃,做做笔筒笔砚尚可,可是要拿来修筑房屋,或是搭建种植蔬菜的暖棚,透光度却不够。
因此,北戎还是得从大周招募大批的工匠,再不然就得出资购买——照样得受皇帝的拿捏。
夏桐不禁对她刮目相看,并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你做得很好。”
这件事再度给了世上的男人一个教训,永远不要小看女人——不是所有女人都恋爱脑的。
李蜜脸上却看不出半分高兴来,只落寞叹道:“其实,那天他若对我说实话,我说不定就把原方给他了。”
那天她袖中本来揣了两份图纸,也给了金吉辽悔过自新的机会,是金吉辽自己没有把握住。
所以他俩的缘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
今岁的年节过得比以往更要热闹,因为京城来了不少波斯、大食以及其他邻邦小国的使节,当然也不乏他们的随从以及跑马的行商——这些人以往过年便载着货物四处游荡,借以牟利,玻璃是最其中紧俏的一项,可如今到了大周才发现,这项优势已经没有了。
使节们发现这边生产的玻璃纯净度更高,也更有韧性,无不啧啧称叹,顺便也想来取取经。
李蜜作为研究的开创者,自然被推出来讲话,可她对这些人却不肯假以辞色。哪怕其中好几个明晃晃地对她表达了爱慕之意,甚至还有不少俊俏非凡的——尽管是带着孜然味儿的俊俏——李蜜待他们都是一脸冷漠。
夏桐知道她这是叫男人伤透了心,如此也好,至少不会轻易被人骗去了。这些小国来的人虽个儿不高,却个个都长着一副巧嘴,说起话来惯会给人灌迷魂汤呢!
李蜜敷衍几日便不肯再敷衍了,径自回宫疗她的情伤,夏桐则承担起了应酬的工作。皇帝发现她是个天生的外交家,别人扯东,她就扯西,嘴里句句都是实话,却总能让人不得要领——那些人想从她嘴里撬出玻璃秘方,无异于天方夜谭。
且她怀着身孕亦是个优势,旁人不敢动手动脚,只能远远地端坐着,如同瞻仰神女一般,气势无形中便低了几分。因冬日阳光淡弱,夏桐比夏天养得更白了些,坐在那里便是活脱脱一尊玉像,美得让人敬畏。
刘璋发现她的好处之后,自此设宴便非带她不可了,当然他是不许夏桐饮酒的,要解馋只能喝酸梅汁,或是稍加些蜂蜜也无妨。
蒋太后看着就有些不乐意了,抽空向皇帝道:“她既这样忙碌,何不将敦敦抱来哀家宫中抚养?正好哀家最近精神足,也不怕累着。”
若是别的嫔妃身份不够,她是太后难道还没资格?
夏桐可不像从前那委委屈屈小媳妇模样了,蒋家自己的倒霉事就够多了,还来找她晦气?她看这些人就是闲的。
遂笑眯眯地朝蒋太后道:“臣妾也觉得如此挺好呢,既然太后愿意替臣妾分忧,不如臣妾也住到宁寿宫去罢,如此咱们祖孙三代都能亲近些,您说好不好?”
蒋太后:……
她是想亲近孙子,可没打算把夏桐这个麻烦精也带过去,怀身子的人本就八病九痛的,她这个做婆婆的倒得反过来伺候儿媳妇?若伺候得不好,是不是还得赖她照顾不周?
到时候想赶她出去可不容易——请神容易送神难哪!
夏桐半点没察觉蒋太后的抵触,反而抱着老人家的胳膊肘撒娇,“太后,您不愿臣妾过去陪您么?”
蒋太后看她一脸的热乎劲儿,只得扶着额头装起病来,“哎哟,不晓得怎么回事,哀家这几天老昏昏沉沉的,怕是得请太医来瞧瞧。”
说罢脚不沾地的走了。
第121章 抓周
被夏桐一番太极拳挡了回去, 蒋太后只得放弃抱养孙子的念头,其实她年纪大了,也没那个精神成天照顾孩子, 不过来个缓兵之计, 先把孩子拘在宁寿宫里,之后再腾出手对付夏氏就容易多了。
可把夏氏踩下去后,谁是适合抚养皇长子的人选?蒋碧兰成了婕妤,自身都难保,便给她个孩子也无益处;映月……蒋太后总有些不放心她, 何况这庶出女身份在那里,蒋大夫人从前就不曾用心教导她, 到她手里没准倒把皇长子养废了。
至于温德妃与徐贤妃, 那两个亦是倒三不着两的, 又成天去捧夏氏的臭脚, 即便抬举她们,也是扶不起的阿斗, 遑论与夏氏抗衡,
蒋太后反复思量,也没琢磨出个合适的人选。她就好奇夏桐的人缘怎么能好成这样,皇帝爱她不说, 就连宫里的女人也都心服口服——那冯玉贞自诩貌美,对着夏氏却极尽阿谀之能事, 俨然是个跟屁虫;李家如今算熬出头了,那个叫李蜜的却只知闭门造车,倒是出来跟夏桐斗呀!蒋太后看着都替她着急。
本来想装病来拒绝夏桐入住, 结果千思万想, 蒋太后倒真把自己给思虑病了。
夏桐先前说要往宁寿宫去, 自然是吓一吓这位老人家,倒没真想和蒋太后住一块儿——蒋太后固然不待见她,可她也不待见蒋太后呢。
况且,她如今也忙得很,哪里有空和这老巫婆斗法,敦敦的周岁宴眼看就要到了,她务必得布置得尽善尽美,不能让人揪出半点错处来。
“娘娘,您这……”春兰看到摆了一地琳琅满目的东西,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
敦敦盘膝坐在地上,小脸无比纠结。因寝殿内有地龙,又生着火盆,他那件枣红袄格外燠热些,嫩藕似的胳膊使劲从袖管里伸出来,却不知抓哪一样为好。
夏桐在旁边跟个大反派似的,循循善诱,“敦敦,快挑啊,这有什么好犹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