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德妃徐贤妃看在眼里,不禁咋舌,本来还想摆起“老人”的架子来指点她一二,谁知夏桐根本不需人教,简直无师自通似的——她们哪晓得夏桐有个最得力的师傅,那便是皇帝,得他一分传授,比十年寒窗苦读都有用呢!
温徐二人自认庸才,只好老实跟在夏桐身后喝汤罢了。
夏桐也逐渐发觉了,这两个虽与蒋映月同在四妃之位,其实不大管事,当初皇帝提拔她们几个,本来只为牵制蒋家势力,并不指望她们多做些什么,当然,没能招兵买马建立地盘,就属她们自己无能了——蒋映月出身还不如这两位呢,瞧瞧人家干得多好。
夏桐对这姑娘一向是很具戒心的,也防着她会暗地使绊子,结果没过几日,蒋映月还真给她找了件事出来。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原是今年的冰太紧俏,地窖里存的不多,结果有几处宫里先领了去,余下的就不够数了——尤其是几位太妃那里,本就人烟冷清,这会子不定怎么怨声载道。
夏桐知道这些老娘娘多难缠,别看如今不大管事了,可能在宫里活上三五十载的,谁又没点真本事?便是不暗里算计,哪怕她们宫里的丫头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夏桐给啐死。
蒋映月早些时候不理论,偏赶着这时候嚷出来,自然是想看她如何应对。夏桐也不着急,比起推卸责任,更重要的是解决问题,一边着人去宫外买市售的冰块,一边把她宫里的份例先给挪了出来——横竖关雎宫有敦敦和枣儿两个活宝贝,夏桐也不怎么敢用冰,只用井水取些凉意即可。
她都这么以身作则了,旁人自不好再说什么,北苑那几位老娘娘也没了声音,只等今年的份例送来。
谁知因天旱缘故,外面的冰块也紧俏,有钱却买不到货。夏桐正没个主意,李蜜来给她献策了——其实运用得法,硝石也能制冰,这个还不难得。
夏桐刹那间有种课堂上老师看学生的欣慰,多好的孩子呀,如今都学会自己举手了,善哉善哉。
第137章 人精
李蜜这样识趣, 夏桐就将此事交给她去办了。其实硝石制冰在当世已经有所发现,但多是被那些方士们作为操纵神迹的手段,没人认真去生产它——其实这个若运用得好,连火-药都能改进呢。
夏桐笑道:“那就劳烦你到各个道观里多搜罗些人才, 好歹别误了要紧事。”
毕竟硝石这玩意保存不当可是能引起爆炸的, 还是让专业人士来操作更安全些——夏桐最厌这些招摇撞骗混说白道的和尚道士, 与其让他们四处传教蛊惑人心, 不如找点正经事做,还能造福于民了。
李蜜:……
她看夏桐真是越来越有国母风范了,人家好端端的供奉香火又没惹她, 她偏要和人过不去——这女人的控制欲也贼强。
但, 作为一个兢兢业业的打工人,李蜜亦不会反对上头提出的意见就是了, 横竖她只管领了银子老老实实办事, 和尚道士过得好不好与她什么相干?
当然, 她也不会白干, 李蜜道:“我帮你了结了这桩官司,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夏桐想了想,“往后这宫里买冰运冰的差事,就都交给李大人罢,或是你们族中有得力的人选, 推一个出来也使得。”
谁知李蜜却摇头,“不, 这件事我想自己去做。”
夏桐先是一愣, 随即明白过来, 敢情李蜜不想财政大权都被家中垄断, 固然在这个时代女子与家族的地位密不可分, 但,她爹可不止她一个女儿,她继母也生了三四个呢——为了自己和弟弟的前程着想,李蜜自然得多抓些银钱在手里。
夏桐点头,“就依你的意思吧。”
买冰的事就这么定了,虽说李蜜身为内眷来往交涉不太妥当,但这本就是宫里的事情,把她当成一个稍微特殊些的买办,也还说得过去。
她家人却不乐意起来,李尚书自己不便开口,让老婆进宫问话,“姑娘这是怎么了,把咱们当贼防似的?难道银子经过你爹的手还会短了不成,没见过这样小家子的!”
李蜜本就不待见她继母,见她这样急眉赤眼地问到头上来,当即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你少在这里倒打一耙,银子数短没短你自己不知道?我爹他性子软由着你们糊弄,只别当我是好欺负的!”
虽然李尚书也未必清白,可李蜜做女儿的自然不便背地说父亲的不是,便只把罪名盖到一人头上。
一番话说得她继母也恼了,“谁欺负谁?老娘嫁过来时你弟弟才三岁,不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姊弟拉扯大,你如今能安富尊荣当你的娘娘,还金奴银婢地使唤着?你弟弟别说念书了,只怕早就被那些丫鬟婆子磋磨得没了人样,你倒好意思跟我算账,要算,把这些年的吃穿用度一行行算清楚,看看到底谁欠了谁来的!”
李蜜没想到她竟这般泼皮无赖,气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可巧夏桐过来,闻言说道:“这话简直不通,李婕妤她娘难道没留下嫁妆,怎就成了你们辛苦贴补?”
她继母见夏桐过来,气焰立时断了三分,陪笑道:“娘娘有所不知,她娘不过是个教书先生的女儿,哪来什么嫁妆?不过几样文房四宝,一屉子书罢了,便卖了也值不了多少钱呢!”
夏桐冷笑,“你说得简单!你可知嫔妃入宫都有一份案底留在内务府的,既然你口口声声只这么些,不如本宫现命人取了来,一一对证可好?”
继母一听便慌了,她挪用元配嫁妆虽是得丈夫允准,外头毕竟不知情,倘万一闹破,姓李的没准嫌她丢脸会直接休了她——反正他如今当了尚书,十足能娶个更好的,甚至巴不得多娶几房呢!
继母忙道:“嗐,这又算得什么大事,两位娘娘也太较真了。”
对李蜜浓浓地挤出一脸笑来,“姑娘如今大了,有主意了,那银子你既喜欢,就自己留着吧,若还有不够用的地方,只管差人告诉我,我必会送来,到底咱们是一家子骨肉哩!”
说罢,朝夏桐道了个万福,匆匆告辞离去,一刻也不敢多留。
李蜜抹了把脸上残泪,“让你看了场笑话。”
夏桐莞尔,“我喜欢看笑话,更喜欢吵架。”
李蜜:……
这种时候不该轻言细语安慰人么?她倒好,专程为满足自己的恶趣味而来。
不过夏桐肯出面帮她解围,李蜜还是挺感激的,“内务府的案底真记得有那么清楚么?”
她倒挺想看一看,李蜜只模糊知道那女人侵吞了她娘的嫁妆,却不知具体数目为多少——要是能当面对质就好了。
“假的,”夏桐叹道,“宫中是选秀女,又不是招密探,了不起将家世背景打听一下就完事了,怎可能连嫁妆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何况,李家姐弟那时年纪尚小,嫁妆单子也必定是家中大人拿着,那对狠夫妻说是多少就是多少,旁人哪敢质疑半个字?
李蜜便垂首不语。
夏桐看她怏怏不乐,因劝道:“你也不必如此,若再有烦难,只管告诉我,难道陛下和我还不能替你做主?”
李尚书的官阶升得再高,上头也有天王老子管着呢,只一道君臣之别就能将他给压死。
李蜜这回可实实在在对夏桐有了些拜服,虽然夏桐独霸皇帝的行径的确可恶,可她唯才是举,对待真正有用的人才极尽爱惜,为她排忧解难,只这份胸襟便不容小觑了。
这么一想,先前遭人利用的后悔稍稍减轻了些。哪怕不得皇恩,没有子嗣,凭她这一身本事,或者也能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