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似北戎这般以游牧为主的国家其实不少, 空有大片广袤肥沃的土地, 可因缺乏适宜的经济作物, 也没足够的技术开垦,以致荒废了不少,倘得知北戎向大周买了粮种,势必群起而效仿——北戎王当然不愿这些小国增强国力, 那等于为自己增加几个敌人, 故而务必得抬高价码, 以遏制其发展。
无独有偶,刘璋也是这么想的——周边强大的敌人,有一个北戎就够了,再多他可受不了。
双方各怀心思,倒是其乐融融,宾主尽欢。
当然,冯玉贞在其中也发挥了不少作用,她生得美丽,举止又洒脱,眉梢眼角无一处不是风情,北戎王很欣赏这样的女子,为博佳人一笑,甚至不惜在合同上多添个零,牛羊骏马之类的更是好说。
至于将这美人带回帐中去……北戎王固然也动过类似的念头,可再一看自家大儿子怒发冲冠的模样,还是算了,若他真将冯氏领回去为禁脔,只怕第二天这傻子就得为小妈造反。
现在金吉利看他的眼神就越来越不对了。
未免夜长梦多,北戎王不敢在京城逗留,开年之后就向皇帝辞行。刘璋假惺惺地挽留一二,还送了几位贵宾不少土仪——刚刚大赚了一笔,他乐得手头慷慨。
何况,如今制玻璃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了,这些东西看着光彩夺目,其实并不太值钱。
当然在那些北戎宾客眼中却和稀世珍宝差不多,北戎王倒是不爱这些花里胡哨的,可他帐中有好几位夫人,正好可以带回去讨爱妾的欢心,于是欣然收下,一扭头,却只见那个大的,不见小的,“你二弟呢?”
金吉利还在为冯玉贞伤感,冷不丁见父亲问起,只好道:“不知,大约是去看小妹了罢。”
这个次子倒是重情……北戎王沉吟一番,“也好,那咱也去看看你小妹。”
打听了夏家所在的位置,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向城东行去。
夏桐少不得让人给娘家递个口信,让他们好生招待,虽说两边是亲家,但这亲家可是一国之君,自然马虎不得。金吉娜除夕宴上虽也来过,可那时候人多,北戎王自不好深问,这会子微服私访,便可与女儿细谈一番了——谢天谢地,夏家对金吉娜并无任何不满,金吉娜也是一颗红心向夫家,否则,还真不知如何收场。
交代完后,夏桐方问春兰,“不是说二王子先过去了么,怎么没听公主提起?”
春兰摇头,“公主说没见过二王子,不晓得他到哪儿去了。”
夏桐暗暗纳罕,这就奇了,金吉辽在这里又没个熟人,他能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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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蜜将新培育出的一批种子分门别类包装好,交到跑腿的小太监手里,让他带去乾元殿,一转头,就发现金吉辽静静地矗立在走廊上。
她装作没看见,转身就要进殿。
金吉辽伸手卡在门缝里,任凭十根手指被门板夹得生疼,面上笑意依旧不减分毫,“李夫人,您就这般不愿见小王么?”
李蜜冷道:“你是外邦稀客,我是后宫女眷,你我之间,本就不该见面。”
金吉辽含笑,“但上次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不提还好,一提,李蜜脸上的血色便刷刷褪下去。她最后悔的便是上次差点着了那男人的道,明明他不过是骗她的玻璃方子,她怎么会相信他深爱她——最糟糕的是到最后她还是心软了,李蜜每每想起都恨不得给自己一榔头,她当时怎会蠢成那样?
如今她算是看透了,再怎么英俊不凡甜嘴蜜舌的男人,都比不上一张薄薄的银票来得实在——钱至少不会骗她。
金吉辽并未注意到她脸色变化,仍低低的道:“若这次,我想要带你离开,你愿不愿意?”
李蜜不禁想笑,难道这位二王子还想故技重施?这话他若是早说,她或许便答应了,可惜如今的她吃一堑长一智,早就心硬如铁。
她不置可否,却冷淡的道:“你不介意我是天子的女人么?”
结过婚的女人,再怎么容貌姣好家世不凡,身价也低了一层,何况是做王子正妃——作妾她当然是不愿的。
“你以为我不晓得?自从进宫之后夏宸妃一人独得圣宠,你又岂会……”金吉辽本意想夸她坚贞清白,可随即看到李蜜阴郁的面容,遂急忙刹住车——再说下去倒像是故意讥讽她不得宠似的。
金吉辽遂换了种说辞,深情的道:“你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嫁给谁不是低嫁?小王若能得夫人为妻,自当奉若上宾,为您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他这番倒不似作伪,语气虽然夸张了点,那也是不熟悉成语用法的缘故——态度却很真诚。
李蜜想自己本应感动,但此刻,她却忍不住要笑。她相信金吉辽一定会践行他的承诺,他这人本就不是见色忘义的类型,答应娶她为正妃,自会好好待她,但,现在说这些又有何意义呢?
他若早承认赏识自己的才干,李蜜或许愿意跟他去北戎当个军师,相敬如宾过完一生;但,金吉辽千不该万不该引得她动情,如今却反过来说他赏识她的人品——他们的所求从开始就是不一样的。
现在李蜜已经不想要爱了,她只要钱,而这个,她不需要别人施舍,她自己就能挣到。
畅快的大笑几声后,李蜜淡淡道:“王子,您回去吧,我们之间已不可能。”
“为何?”金吉辽愕然,急急地想向对方表达心意,“我是真心爱你……”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已经悔过自新、放下身段来求爱了,对方为什么不肯接受呢?她之前怨他不就为这个么?
李蜜很认真地告诉他,“王子,你需要的是一个对你有所帮助的女人,这与爱无关,不过是利益上的交换罢了。”
随即自嘲地笑了笑,“而我,不过是比别的女人多了几分本事,你便以为自己爱我多些,但,真的是这样吗,还是,你爱的是自己胸中熊熊燃烧的野心与欲望呢?”
说罢,她不再多做解释,砰一声将金吉辽关在门外。
金吉辽:……
要说话就好好说嘛,何必咬文嚼字,真是善变的女人。
嗟叹了一番之后,他只得无精打采回去,直到离开京城,金吉辽仍未明白到底哪个环节出现错误。这姑娘明明去年还对他和风细雨,到今年却冷若冰霜,这么看来,倒是她不再爱他了,到底谁才是负心之人?
金吉辽反而跟腔子里被挖空了一块似的,一抽一抽的发紧。
他想他今生都很难忘记这位李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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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桐原以为北戎王去夏家不过是例行公事,毕竟照草原上开放的风俗,北戎王其实跟个人形炮台差不多,光儿子女儿加起来就有好几十个,金吉娜或许是得他宠爱的,可这么多的宠爱稀释下来,也不剩多少了。
谁知金吉娜却很高兴地告诉夏桐,她爹帮她出了口恶气。原来北戎王得知女儿生产那日,是蒋大夫人作的怪,把大夫们请去,害得夏家人仰马翻,如今蒋大夫人一纸休书被赶回娘家,北戎王却不肯作罢,亲自上门“问候”一番,他本就生得人高马大,带来的奴仆也个个凶神恶煞,吓得那位当家人隔天就把妹妹给送到庵堂去了,让她落发出家——神鬼怕恶人,何况这些蛮子过惯了刀头舔血的营生,怎能不怕?
蒋文举得知以后颇不自在,很担心北戎王会迁怒到自己头上,于是亲自备了一份贺礼送去驿馆,可惜被北戎王连人带箱子扔了出来,据说摔折了一条腿,至今躺床上不能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