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桐也送了一瓶王静怡亲自调配的灵泉——她跟崔玉明耳濡目染,渐渐学了些医理,也斟酌往灵泉添加些对症的药材,如此起效更快。
然则,元宵未至,便传来北戎王病殁的消息,夏桐猜测他并未服下灵泉——不管是自负悍勇也罢,担心大周皇帝在里头下毒也罢,从他平生的所作所为看,这位北戎王倒不失为一位枭雄。
可惜,他还是输给了天,留了一个烂摊子,只有让那些狗熊儿子们继承了。
金吉利既是大妃嫡出,也是长子,就算为人呆傻了点,可论名分,论地位,也该由他继任最合适,便是他那几位王叔都没话说。
于是待北戎王下葬一月之后,登基大典也如期举行。
然而,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金吉利即位后的第一封国书,便是向大周皇帝求娶一位王妃,还指名道姓要求当今的淑妃冯氏。
刘璋将那封言辞恳切的书信读完,向夏桐叹道:“想不到金吉利也是个深情之人。”
夏桐:……深情吗?老子才死,就急不可耐的来迎娶心上人,刚刚入土的北戎王倘泉下有知,恐怕也得气得爬出来吧——哦,北戎那边流行天葬,连尸骨都找不着,金吉利自然不怕鬼魂作祟。
再说,人家冯玉贞还没答应要嫁呢,金吉利这是打算强取豪夺么?
第156章 和亲
自古嫁娶乃大事, 为表诚意,金吉利顾不上安抚草原上蠢蠢欲动的各部族,而是亲身前来迎娶他美丽的新娘。比起以往新年时的拜访,这回他的身份不一般, 声势更不一般, 金吉利的人还未到京城, 满城人都知道他看上冯相之女了——不管婚事能不能成, 如此称呼总不错。
金吉娜却很愤怒,她一贯不喜欢冯玉贞,觉得那人轻浮放浪, 哥哥怎会娶她为嫂子?
但比起这个,更叫她伤心的是父亲的死半点没被金吉利放在心上, 想必他也忘了北戎王临终前的嘱托,如今满脑子都是儿女私情, 压根不打算发扬事业了。
她只能进宫跟夏桐哭诉, 一面抽抽噎噎的道:“爹爹怎么会选定他为继承人?换个人该多好!”
夏桐倒是能理解北戎王的想法,在自知命不久矣的情况下, 他只能求稳,金吉利人虽然蠢了点, 胜在长子嫡出, 旁人想取而代之, 得须先掂一掂自身分量,如此瞻前顾后的, 也就不至于鲁莽行事。何况,金吉利虽单纯, 金吉辽却是个心思绵密的, 这兄弟俩一向交好, 长兄为主,次弟为辅,便不容易生乱。
当然,这是理想状况,北戎王固然计划周详,夏桐却不怎么放心那哥俩的感情——更确切地说是不放心金吉辽的人品。当初为了一张玻璃方子他能将李蜜骗得团团转,谁知道为了王位又能做出什么事来?
不过,这些是北戎人自己该操心的问题,就不劳夏桐来掺和了。
她看着哭成泪人一样的金吉娜,很明白她为何会这般严厉谴责兄长,唯有如此,她心上的负罪感才会稍稍减轻一些——早知道北戎王会撑不过冬天,去年她就该赶回娘家去,否则也不至于见不成最后一面,以致追悔莫及。
人总是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
夏桐想起自己现世的家人,过去这么多年,不晓得他们怎么样了?刚穿过来的时候,偶尔午夜梦回之时,她也会追忆过往,涕泪连连,但,人总是要往前走的,她只能寄望于时间会冲淡那家人的悲伤,毕竟,这世上不止她一个亲人,而她,如今也有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家。
正如金吉娜哪怕这会子悲伤难抑,可当她回到夏家,她还是得打起精神面对一双儿女——在那里,她更是一位母亲。
我们都在无形中让自己变得强大。
夏桐静静的当了会儿哲人,方才起身到玉芙宫去——她得和冯玉贞谈一谈和亲的事。
冯玉贞当然是不情愿,金吉利在她看来没有半点特殊,不过是那无数裙下之臣中的一个,不值得她付出远嫁这么大的牺牲。何况,哪怕她自己不肯承认,她心中确实已有了个人——刘放才是与她真正志趣相投的,通诗书,懂礼仪,远非那北戎蛮子所能相比。
令她失望的是,临江王并未跟着使节团一齐过来。以往刘放是最关心她的事的,大概接二连三的受挫,让他彻底心灰意冷了,冯玉贞说不上心底是何滋味。
金吉利已经到京城了。
本来想立刻进宫求见皇帝陛下,金吉辽却劝他在驿馆先歇一晚,差人给夏家送个口信,到时让金吉娜从旁游说,计划便更容易成功。
金吉利素来信赖这位二弟的筹谋,依言捎了信去,金吉娜却没理他,也没留使者喝茶,只给了锭赏银将人打发出来。
金吉利后知后觉醒悟过来,“这小妮子在怨我呢!”
金吉辽心想谁让你才死了爹就急着娶老婆,丧事喜办,招人骂也是活该。
不过北戎那边风俗与大周殊异,亦不时兴守孝,如金吉利这般披麻戴孝守足三月的已经算少有了,至于他们的小妹金吉娜,已经完全被大周礼仪同化了,自然看不上眼。
金吉辽道:“不用管她,如今要紧的是大哥娶王妃的事。”
其实照他的意见,求娶那位李夫人会更好。一样是皇帝的女人,李蜜容貌虽不及冯氏,本事却比她强多了,这几年又是玻璃又是水泥,还弄出硝石制冰,又会栽花植树,培育出各种高产有效的粮食作物,真不知道她一个女儿家如何想出这么多花样来的!
这种女人,当然比冯玉贞那样的花瓶强多了。
金吉利瞥他一眼,很不满意他对未来嫂子的评价,“你既这般喜欢那李氏,何不干脆将她娶回来,成天撺掇我做什么?”
金吉辽心道谁叫老汗王挑中了你,否则这位子还轮得到你坐?不然,他老早就把李蜜娶回来做王妃了,何必割爱与人——不都为了北戎今后的强盛发展么?
金吉利却认真道:“我就不像你想那么多,人这一辈子,就该为自己而活,父王虽把王位传给了我,可我也不能事事看人脸色吧?尤其这大妃之位,自然要留给心仪的女子,倘若连妻儿都不能从心所欲,自己做主,那么拥有再高的地位、再多的权利又有何用处?”
说到妻儿,面上嘿嘿傻笑着,似乎已预料到自己跟冯玉贞生了一大堆儿女的光景。
金吉辽摇摇头,这傻子压根没想过人家愿不愿意跟他生,可随即心头却猛烈一颤,金吉利虽然天真,有一点却是令他羡慕的,那便是对爱情不加掩饰的赤诚,至于他自己,当真是为了北戎着想才劝哥哥娶李蜜的么?还是,想着日后能远远地多看她两眼呢?
他对李蜜的执着,到底是因为她那一身出类拔萃的本领,还是因她这个人?
金吉辽的心也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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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对联姻一事讨论得如火如荼,很不幸冯玉贞和李蜜都被卷入话题中。两位都是皇帝的嫔妃,可冯玉贞美名在外,能让天下男人折腰并不奇怪,另一位又是为什么?
李蜜暗暗叫苦,她根本不想用这种方式出名!心里也猜到是金吉辽搞的鬼,这人简直有毛病,第一次骗她,第二次亲身上阵表白她,这回更绝,还是替哥哥来追求——怎么,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
她是听说过北戎“兄终弟及”的恶劣风俗的,若真个嫁去北戎,只怕金吉辽更加阴魂不散——她只想赚钱,不想游刃有余地周旋在两兄弟间,那是冯玉贞的擅长。
因此李蜜打死不从,何况,金吉利的心思根本不在她身上,几次宴会,那人的眼珠子都跟装了磁石似的,紧紧黏着冯玉贞不放——这不就是一个现成的白月光么?
她继母劝了她几回,心里只怨李蜜糊涂,真是个傻丫头,便是留下来又有何益处?没看皇贵妃成天霸着皇帝不放,一个皇子,一个公主,都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哪里轮得上别人的份?倒不如另辟蹊径,凭李蜜的一身所长,到北戎也能过得很滋润,没准还能发扬光大呢!
李蜜心内冷笑,知道家里不过是看上金吉利丰厚的聘礼——他一向出手阔绰,如今成了王就更不消说了,此番上京,凡三品以上家眷都得了一盒珍珠,颗颗都有拇指大小,质地莹润,可见所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