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远沉默了半晌,“我要去找她。”
他当然应该去,不但他不放心,就连夏桐也不放心,顾明珠到底是个女孩子,便是技多不压身,也难免处处涉险——换了旁人,未必能轻易寻得着她,除了徐文远这种自幼熟知彼此脾性的。
夏桐疲倦道:“找到之后,再也别回来了,在外头安生度日吧。”
他所犯下的罪状,注定了此生不能返回京城,但愿他能消除心上那些包袱,和顾明珠在外做一对平凡和乐的夫妻。
这些,便是皇帝最后的仁慈。
徐文远跪在地上,重重朝她磕了三个响头,直到额头沁出血色,之后,便披着那身褴褛衣裳匆匆离去。
夏桐望着他仓皇失措的背影,由衷发出一声长叹。
刘璋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冷哼道,“朕几曾说过要放他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越俎代庖!”
这时候还嘴硬,想不到皇帝是个傲娇。夏桐嫣然一笑,水蛇一样贴着他胸口,“臣妾有罪,那您罚我好了,妾甘凭处置。”
刘璋难得见她露出媚态,喉间下意识的动了下,嗓音也略略低哑下来,“朕当然会罚你,但,不是现在。”
夏桐迎着他炙热目光,无所畏惧,反而挑衅一般的抬起下巴:“悉听尊便。”
刘璋本就意动,哪还禁得起如此撩拨,当即掐着她的腰,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内殿去——虽然尚在白天,也顾不得了。
春风一度之后,两人无比餍足,此时恰好传来了北边的消息。
刘璋看完折子,随手一扔,“临江王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了,打仗打得马马虎虎,如今还敢向朕讨人?朕不答应,他就不回来。”
夏桐忍着笑,“那您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看起来刘放已经成功说服冯玉贞了,小两口就等着皇帝点头——毕竟是叔嫂文学。尽管皇帝对他俩的关系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刘放这个蠢弟弟并不知道呀!
刘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让安如海将这封奏折拿来烧掉,也不说答应,也不说拒绝,只当没看见,随即扭头朝夏桐笑道:“这回,二弟应该学着听话些了。”
夏桐:……果然她就不该对这人抱太多期待,腹黑本质不减哪!
不得不说,皇帝的把戏很奏效。一直到年关,刘放都尽职地扮演着乖弟弟的角色——他现在仍不敢回来,可是一天三遍的寄信,字里行间都是对哥哥的思念之情,路上遇见什么新鲜有趣的好玩意儿,或是美味可口的吃食佳酿,也会快马加鞭托人送来,夏桐敢打赌,他对亲爹都未必有这般尽心。
吃人的嘴软,夏桐也尽职尽责地帮那对鸳鸯说好话,费了三五个月,总算哄得皇帝松口,御笔一挥,准了刘放与冯玉贞的亲事,不过,让他们就地在临江完婚,不必回京城了,还把刘芸打包送了过去——如此一家团聚,也免得被人说闲话。
夏桐求之不得,还省了一个大红包呢,当然,日后冯玉贞若是来拜访她,她肯定得索要红包的——冯玉贞总不能不认敦敦和枣儿这两个侄儿侄女呀!
怎么算都是她赚了。夏桐美滋滋的心想。
年关之前,又有一桩大事,程耀的夫人,就是从前蒋碧兰那个侍女荷花从虔州回来了,她是来报丧的。
夏桐乍一听闻很有些吃惊,程耀居然会英年早逝?不是都说祸害遗千年么?
问了荷花才知道,程耀一直在服用京城送来的一种药物,后来不知怎么没人再送了,因此缠绵病榻,没两个月就去了。
夏桐这才迷迷糊糊想起,那回程耀犯了事被撵回虔州,皇帝虑其反骨,曾在他体内下了一种慢性毒-药,这种毒,是必须定期服下解毒的丹剂来压制的。
后来怎么没再送了呢?
夏桐去问皇帝时,刘璋很坦白的道:“朕忘了。”
夏桐表示怀疑,“果真?”
刘璋赌咒发誓,他那时候自己都病得神昏气丧的,哪还有工夫去管虔州的事,谁知道程耀这小子如此不中用,两三个月都熬不住。
说完又紧张地看着夏桐,生怕在她脸上看出悲伤的迹象。
夏桐白他一眼,怎么可能?她巴不得程耀早些投胎转世,反正这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不过是让这位龙傲天去祸祸另一个世界罢了。
总之,程耀不来打扰她的生活就好,至于其他,夏桐才懒得理会。
事实上程耀病殁的消息在京中都算不上轰动,除了程家掉了几滴眼泪,旁人无非各人自扫门前雪,荷花更不消说了,她在宫中多年,最懂得察言观色,也清楚如何为自己谋求最大的利益——靠老公哪有靠儿子舒坦?如今她腹中怀有程耀的遗腹子,日后程家总要给她一片容身之地,她才不担心呢!
当然,为了儿子的前程,荷花也想更进一步。她向夏桐进献了一大捆藏书,上头俱是程耀的私藏,记载了他这些年所知所学,天文地理无所不包——夏桐一眼认出,有一些甚至是后世的东西,这更是非收不可了。
为了表示嘉奖,刘璋慷慨的许下一个爵位,这样,即便荷花的遗腹子日后当不了归德侯府的主人,也能享有他自己的俸禄与采邑。
荷花对此感激不尽。
第166章 结局
一切尘埃落定, 静德王也已经伏法,开春之后,皇帝便再度提起立后之事。
对此, 礼部并不感到意外, 到了这份上, 不立皇贵妃为后才说不过去呢——除她之外,还有可堪执掌六宫的人选么?
然则, 令这些人意外的是,皇帝不单是要立后,还要废除后宫,从此宫中独留皇后一个头衔, 这个, 就不啻于惊涛骇浪了。
夏桐看那位尚书老大人的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结结巴巴道:“陛下,这、这不合规矩呀!”
皇帝淡淡的道:“规矩也是人制定的规矩,难道朕的祖辈天生就该有三宫六院?既然是后添的, 朕如今撤去也无妨。”
老尚书被这一顿呛, 恨不得以头抢地表示忠诚, 红肿着眼眶道:“陛下此举, 请恕老臣不能遵命!”
说实话,夏桐还挺同情他的,活了大几十载,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了, 还要遭受如此刺激, 皇帝也太不留情面了些。况且, 废黜后宫看似轻描淡写, 牵涉的却有朝中不少世家的利益——礼部尚书自个儿虽没亲眷入宫, 可他怕得罪其他人哪!
然则,皇帝却是决心已定,“爱卿若执意不肯帮朕安排,就到地底去问一问先皇的意思吧。”
只这一句,老尚书便蔫了,天大的事也没有项上人头重要,命都没了,说那些富贵权势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