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毫不停留地冲进那个已经在缩小的洞口,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显示屏,调动起所有的注意力,精确地判断着哪里是最薄弱的地方,调整着飞船的飞行轨迹,用两翼的切割器去将逐渐缩小的洞口再次扩大。小型战斗飞船有保护罩,但那玩艺耗能量太大,不能轻用。但如果不用保护罩,飞虫撞上推进器,把推进器撞坏的话,一切就都完了。所以安宁只能用切割器去扩大洞口,以保护船身两侧的推进器。
在这种拥挤的虫群里,安宁已经不可能准确地只让切割器切割到飞虫的翅膀,所以只见切割器不时地爆出一道火花,那是划过虫族最坚强的胸甲时擦出的火花。等冲出第一层屏障的时候,安宁几乎能够看出来切割器的金属刃已经短了一截。
但是前方还有虫群屏障,而且数量更多,更密集、更厚实!安宁再次打开热能炮,这一次连轰了六炮才算打开一个缺口,并且缺口合拢的速度更快。安宁瞥了一眼能量指示器,绿色的亮条已经转为黄色,再往下退几格就将转为缺乏能量的警示红色,到那时,他的飞船只能在惯性下飞出一条直线,直到撞上虫墙爆炸。
安宁心里有一刹那闪过了一丝绝望。其实他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抛弃飞船,开启机甲。机甲目标小,又灵活,在飞船撞上虫墙爆炸的时候,机甲足够在炸开的空隙中冲出去。并且,只要抛弃了幼虫,虫群也不会再追逐机甲。但是——椅子上还有拉文和小林平在昏睡,这两个人,很可能就是扳倒治疗师派系的证据,再加上那枚虫卵——拉文和小林平或者可以勉强塞进机甲里去,但虫卵只要带着,铺天盖地的虫群仍旧会紧追不舍,时间紧迫,也不容许他再次强行催眠幼虫。那么用不用机甲,其实也没什么两样了。
虫墙上的缺口已经将要合拢,安宁刚才的迟疑已经错过了最后的机会,能量已经不足以让他再发六炮,何况现在后面的虫群也已经追了上来,前后夹击,几乎可以说,安宁已经全无逃生的机会了。即使这时候他能催眠幼虫不再呼救,已经夹击上来的虫群也一样会攻击飞船!
一手猛地攥住了丝囊,安宁目光冰冷,如果要死,他也要把这枚虫卵毁掉!
通讯频道里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的电流声,尖锐得像用铁丝在划耳膜一样,以至于安宁一个冷战,要捏碎幼虫的手指停了一停。就在这一瞬间,显示屏上的虫墙突然裂开了一条缝,伴随着刺眼的白光,一道暗色如同流星一般从虫墙那边冲了过来,核磁炮炸开时的干扰使得通讯频道里一声接一声地吱吱作响,从耳膜直钻到心里似的让人难受。
然而这时候安宁已经顾不上什么了,他的目光只是紧紧跟随着冲过来的那道暗色流星,深灰色的金属外壳不反光,只有在核磁炮如此强烈的光线中才能捕捉到它的踪影。虫墙裂开的缝隙狭小,而且立刻就有其它的虫子扑上去拦截。然而那架深灰色的机甲在空中划出一道标准完美如同教科书一般的波浪弧,两臂间带起一抹暗银色流光,从围追堵截的小批虫群里险到极点却也妙到毫巅地穿了出来。安宁知道那是雷克斯,只有他能够做出如此完美到匪夷所思的动作!大概也只有他,敢从几万只虫子的虫群外面,直插中心!他,果然还活着!
“飞船上是谁!”核磁炮的干扰终于减弱,通讯频道里传来雷克斯的大吼声。安宁张了张嘴,觉得嗓子竟然干得发不出声音来。然而他还没说话,雷克斯似乎犹豫了一下,声音放低了一些,“是——林恩吗?”
“是我。”安宁觉得嗓子哑得厉害,“我来找你,你还活着。”
“嗯,还活着。”雷克斯似乎笑了一声,随即吼了起来,“我日!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虫子?这周围的虫子全聚到这来了吗?你飞船上有什么?”
安宁从屏幕上看到雷克斯做了一个Z形飞行,挥舞的长刀带起一片雪花般的虫子翅膀,在显示屏幕上看不太清楚,反而更有飞雪般的感觉。不过随即他就不得不狼狈地做了个侧滚翻的动作,同时臂上炮轰然一声,将已经追到身后的一小群飞虫打得粉碎,大吼:“你背后!”
安宁本能地拉动操纵杆,在警报器的尖声鸣叫中飞船猛地向下栽去,瞬间的失重令他大脑都觉得一轻,翘起的尾翼炮射出白光,将后面的虫群打散,耳朵里只听见雷克斯气急败坏地大吼:“你在看哪里!不要命了?”
安宁在瞬间失重的眩晕里居然笑了起来:“告诉你,我飞船上有拉文和他的虫卵,所有这些虫子都是冲着虫卵来的。”
“我日!”雷克斯的吼声几乎能震破耳朵,“你怎么不早说!那虫卵你没处理吗?”
安宁轻松地操纵着飞船躲过一群虫子的冲击,展开已经磨损不少的切割器几乎是可称轻盈地划下一排翅膀来:“幼虫已经孵化,本来被我强行催眠了,但是在死囚监狱大概受到了钼金矿石辐射的影响,不知怎么居然醒了,而且发出了干扰波。我估计它是在求救,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有这么多虫子了。”他的口气轻松,刚才的重压已经不知抛去了哪里,现在不只是说话的口气,他觉得自己的心,甚至自己整个人都有种飘飘然的感觉,似乎可以彻底摆脱一切随心所欲地飞起来。
“擦!”雷克斯言简意赅地骂了一句,对着飞船就冲了过来,“打开对接口让我进去!”
安宁打开对接口,深灰色的机甲以诡异的路线穿过虫群冲进了飞船。安宁听着船舱通道里急促的脚步声,嘴角忍不住地浮起一丝笑意,打开了驾驶舱的舱门。
雷克斯背着个人冲了进来,那人的头垂在他肩上,头发飘拂下来,虽然沾了泥和血已经结块,但还能看得出来是红色的。雷克斯自己也是浑身的狼狈肮脏,脸上还有新划出来尚未愈合的伤痕,然而那双深灰色的眼睛依旧锐利如常,目光一扫就把整个驾驶舱的情景收入眼中:“虫卵在哪里?”
“是秘书官吗?”安宁在同时问了出来,“还活着?”
“等一下,先处理眼前的事!”雷克斯把背上的梅林放下,虽然动作极快,但手势却是轻柔的,“我来驾驶,虫卵在哪里?”
安宁跳开去,雷克斯已经在同时滑入驾驶座位,迅速掌握了操纵杆,一面控制飞船一面急促地说:“你能催眠幼虫?”
“可以。拉文教了我办法。”安宁看着躺在地板上的梅林。脏污的头发盖着他半边脸,脸上也是脏的,而且瘦了,轮廓却更鲜明。看着这张脸,安宁刚才轻飘飘的心情忽然落了下来,“与幼虫同步,然后改变它的频率。”
“最高级的精神力者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做到?”雷克斯沉默了几秒钟,语气里有说不出的复杂,但他随即就很快地说,“你能催眠幼虫,就能控制它!控制它,让它发出信号驱散这些虫子!能做到吗?”
49、坦诚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