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茗继续道:“我就追问了下去,他又告诉我更多事情。原来当时,在半月关,仙乐太子殿下身边,跟着一个红衣少年。”
一听到“红衣”二字,有些神官的神色便开始有些不自然了。而接下来裴茗的一句话,直接让他们这份不自然,变成了站不住。他道:“而这少年,在黑暗之中,一瞬之间就将数百名近凶的半月士兵屠杀殆尽!
“——请问太子殿下,这名红衣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是“凶”,那便是“绝”了,而且,还是可以瞬杀百凶的绝,又是一名红衣少年。
如此之多的讯息,任谁也知道,这少年最有可能是谁了。然而,谁也不想主动说出那个名字。
谢怜揉了揉眉心,想了想,十分虚伪地道:“咳,是吗?这个,当真是不太记得了,当时有一队商人也陷入了半月关,我们笼统也就相处了几天,也许是商队中的一人吧。”
裴茗笑道:“太子殿下,你的说法与裴宿的出入挺大的。我听小裴的话,你跟那少年可是亲密非常,一点儿也不像只相处了几天的样子,怎么会转眼就不记得了?”
谢怜心想:“不,你错了,我说的是实话。真的就只是相处了几天而已。”
当然,他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的。这时,不远处,一名白衣道人悠悠晃了晃雪白的拂尘,道:“裴将军,你说的,这都是小裴将军的一面之辞,而小裴将军有罪在身,目下还在禁闭中,马上要派下去流放了,说的话有几分可信,还需掂量掂量吧。”
裴茗道:“这就要看南阳将军和玄真将军,能不能来帮上一点小忙了。”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谢怜果然在大殿的西南方和东南方,分别发现了风信和慕情。
风信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他一贯很高,站得极直,目光坚毅,眉宇间永远是微微蹙着的,仿佛有什么事教他很不耐烦,事实上他并没有不耐烦。而慕情却是和他印象里有些差别了,虽仍是面容白皙,血色浅浅,两片薄唇微抿,低垂着眼帘,但周身一派仿佛在说着“不敢恭维”的冷淡之态,抱臂而立,右手手指在左手手肘处轻轻依次敲打着,也不知像是气定神闲,还是更像是在算计什么。这两人虽然都算得是美男子,却各有各的刺人之处。听裴茗点名,他们不约而同先望向君吾。君吾微一颔首,二人这才慢吞吞地站了出来。
这还是谢怜第三次飞升以来,第一次和他们两位面对面碰头。这一碰头,他只觉得,投射往这边的目光愈加疯狂了。
疯狂也是难免的。须知,这神武殿乃是第一武神之殿,不是上天庭的神官,是没有资格进来议事的。仙乐太子第一次飞升时点了风信和慕情为将,那时候,这两位都是中天庭的下级神官,连进来打个杂的资格都没有。而现在,当初的两个小副将不但能堂而皇之地站到神武殿里,排位还比昔日的主上要高,真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此情此景,不可谓不精彩。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乱七八糟地相互瞎看了一阵,迅速都假装无事地别过脸,谁也搞不清楚谁心里在想什么。不过,谢怜已经差不多知道,裴茗要请他们帮什么忙了。
果然,裴茗道:“南阳将军和玄真将军都是和花城交过手的,对那位的武器,他们二位当是较有话语权的。”
他召出阿昭这具空壳,就是为了让众人查看伤口。风信和慕情缓缓来到那具悬浮在空中的空壳身边,谢怜也跟着挪了几步,看了几眼,但因为血实在太多了,而且很多都凝成了黑红色,实在看不清楚。那两人则面色凝重地看了一阵,又抬起头,相互扫了一眼,似乎谁也不想先说话。
灵文看这群人用眼睛打架,打来打去就是不说话,实在看不下去了,在君吾座下咳嗽了一声,道:“二位将军,如何?”
最后,还是风信率先开口了。他沉声道:“是他。”
慕情则道:“弯刀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