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的手在那一杯茶水之上轻轻挥动,茶水自行在杯中缓缓流动,若有生命。他则继续道:“这天底下的气运,好坏,都是有一个定数的。就如同这一杯水,总也是那么多,你喝够了,别人就没得喝。一个人多了,另一个人就少了。古往今来,一切纷争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人有多个,水只有一杯,给谁都有道理。想改命换命?虽然很难,却不是不可以。但如果你改了这个小孩儿的命,那别人的命数也会跟着被改动,又增冤孽。你当初说要再给一杯水,就跟你今天说要选第三条路一样,意在开源,想得挺美,但是,我告诉你,基本没可能做到。”
默默听着,谢怜并不赞同,但也不过多反驳,道:“多谢国师教诲。”
国师把那茶水喝了,砸吧砸吧嘴,道:“那可不必。反正教诲了你也不会听的。”
“……”被看穿的谢怜轻咳一声,道,“国师,今日神武殿前,弟子一时有所感,言语冲撞,多有冒犯,还望国师海涵。”
国师双手笼袖,微微一笑,道:“你是我得意弟子,又是太子殿下,我还能不海涵吗?殿下,我可以说,你是我见过最得天独厚的人。”
不解其意,谢怜侧耳细听。国师又道:“你有天资,有抱负,肯用心,下苦功。出身高贵,秉性仁善。没有谁比你更配得上天之骄子四个字。但我还是不放心你。我是怕你过不了那一关。”
谢怜道:“不放心是指?”
国师道:“虽然你已经到了这样一个高度,但是,有些东西你还远远不懂,别人也没法教。就说今天在神武殿上,你讲的那些,不应崇神拜神什么的,虽然是很少有人想到这个理,你年纪轻轻便有所思,不错了。但你也不要以为上天入地古往今来就独你一个想到了。”
谢怜微微睁眼,国师道:“今天你说的话,早在几十年前甚至几百年前就有人想到了,但是它成不了大势,声音小,所以没几个人听到,这是为什么?你有没有想过。”
微一沉吟,谢怜道:“因为那些人虽然想到了,却没有去做,而且不够坚定。”
国师道:“那你呢?你又凭什么觉得你够坚定?”
谢怜道:“国师,您觉得,我能飞升吗?”
国师看了他一眼,道:“你不能飞就没人能飞了。时间迟早而已。”
谢怜微微一笑,道:“那么,便请您看着。”
他指天道:“如果有朝一日,我飞升了,我就一定会让今天我所说的一切,成为大势!”
风信和慕情守在他身后,将他一席话尽收耳中,两人都不自觉地微微昂首。风信嘴角微扬,而慕情目光中的亮色却和谢怜一模一样。国师点头道:“行,那我就看着——不过,我不认为你飞升太早是好事。我问你,何谓道?”
谢怜欠首,道:“您说的,人行于路,即是道。”
国师道:“是了。但是,你走的路还不够多。所以,我觉得,是时候让你下山去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