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情道:“全都是。”
原来,这几个月来永安大旱,原先定居永安的人陆陆续续逃难来到东边。几十一群时还不明显,但前前后后,至今已经来了五百多人。这五百多人聚集到一起,黑压压的人头,那就很可观了。
这群永安人人生地不熟,一无所有,操着一开口就暴露无遗的外地口音,来到一个陌生而繁华的城池,自然要抱作一团相互取暖,因此,他们在仙乐皇城到处找,终于找到了一块无人居住的绿地,大喜过望,在此处搭起了棚屋,作为歇脚之处。
不巧就在,这块绿地虽然的确无人居住,可却是皇城人士心头的一片白月光。仙乐人惯于享受和欣赏,皇城中人为其中之尤,许多百姓闲来无事就到那块绿地去散步,跳舞,练剑,吟诗,作画,聚会。而永安,坐落在仙乐之西,土地贫瘠,本来就穷,百姓的脾性和风俗也和仙乐之东天差地别,对比他们,皇城百姓们往往更能深刻意识到自己方为正统的“仙乐人”。如今,往昔的风雅之地却被这么一大帮子难民占据,整天熬药、哭丧、洗衣、生火,臭烘烘的飘满了汗味和剩饭剩菜的味道,使许多附近的百姓不堪忍受,诸多抱怨。
几个带头的年长永安老人倒是心里明白,也想迁往别处,但皇城原本就人口众多,往哪儿迁都挤满了人,找不到其他地方可以安置这么多人,更何况这五百多人里还有受伤生病的老弱妇孺,不宜频繁搬动,只好赔着小心,厚着脸皮,赖在这里不走。皇城百姓虽然不满,但毕竟同为一国之民,既是落难,暂且也忍了。
听到这里,那列士兵押着几十个永安男子来到菜市场门口,喝令:“跪下!”
那些永安男子个个脸上都是不服气,但刀架在脖子上,不跪也得跪。那些围观的皇城百姓见他们参差不齐地跪了,有的叹气,有的解气。谢怜道:“照你这么说,是两厢都在忍耐了,那今天这又是怎么回事?”
风信和慕情都尚未答话,人群里有妇人哭天抢地道:“你们这群野蛮的贼!偷鸡摸狗还把我相公打成那样,爬都爬不起来,要是他有个什么万一,我跟你们拼命!”
一旁数人忙着安慰她,还有人指责道:“背井离乡到了旁人地盘上,也不知道安分守己!”
“是啊,到了别人家里,半点都不客气,偷东西啊!”
一名戴枷的年轻人沉不住气了,辩解道:“早便说了根本不是我们偷的!先动手的也不是我们!而且我们这边也有人受伤……”一名老人喝止道:“别说了!”
那年轻人愤愤住嘴。风信道:“皇城有个人丢了一条狗,因为以前有永安小孩儿饿极了偷人家的鸭子煮了吃,所以疑心这次也是被永安人捉去烧了吃了,跑到他们那边去问,一言不合,打起来了。”
谢怜只觉不可理喻:“就因为一条狗,闹这么大,抓这么多人?”
风信道:“是的,就因为一条狗,闹这么大。两边都忍了多时,小事也变成大事了。两边都赌咒说是对方先动手的,是对方的不是,乱七八糟打了一架,不知怎么的越打越大。”
为首一名士兵道:“聚众闹事,严惩不贷!戴上枷锁示众,不可再犯!”说完退了开来,下一刻,许多人开始冲这群永安男子丢菜叶子、臭鸡蛋。几名年长者则向四周躬身道:“对不住啦,各位,对不住啦。”“还请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谢怜虽然觉得小题大做,荒谬至极,但也大概能理解,道:“所以到底是不是他们偷的?那狗找着了吗?”
风信摇头道:“那谁知道。吃完了骨头渣子一倒,谁还找得着?不过看神情,我觉得不像是他们偷的。”
可是,皇城士兵,裁决当然偏向皇城百姓,不管偷没偷,打起来了,那肯定是永安人理亏。尤其是皇城男子多爱玩乐,不如永安男子能打,想来这回是被外地人揍得很惨,面子丢大了,梁子也结大了。谢怜摇了摇头,一眼扫过,忽然发现,这一排永安男子里,正中间一个低着头的青年,十分眼熟,正是那小树林埋儿的青年郎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