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老板?”
最前头站起来一个人,头发到肩膀,叼着根牙签,走起路来晃里晃荡。他走到沈寅初跟前,动作很大地从下往上看了一圈:“明白我是来干嘛的么?”
在出来之前,沈寅初想过,如果这群小混混要求得不太过分,他可以适当让步。现在是九五年初,年底就开始有风吹草动,等到九六年二月份,严-打就要全面开始了。
他店里头人不少,家也是本地的,没必要跟这群人死磕。
“你要多少?”
沈寅初不绕圈子,索性直接问了。他也知道,这条街上有两家饭店都是交了保护费的。他甚至看见过这些人帮忙追债。
“不多,”听见沈寅初这么问,这披肩发立刻笑起来了,露出一口抽烟过多导致的大黄牙,“一个月一千!”
这人猛地抽了一口烟,往沈寅初脸上吹了一口:“咱可不是那杂牌军,我来之前可问过,你这店是自己买的门市,不是租的。”
看着沈寅初躲开,他嘿嘿乐:“看不出来啊,你那小破摊子还真没少挣钱,一起买两间门市房!”
“看着一份就卖两三块钱,没想到还是个大款!要不是你马王爷长了三只眼,还真就叫你蒙过去了!”
“我也不多讹你,就两千块钱,以后这个店我保你消停的。万一有人上你这闹事,我还能给你撑撑门面,你就直说是马三看着的,咋样?”
两千块!
沈寅初没想到,这老小子还真敢要!
他一开始出来的时候,以为这保护费也就是几百块,给了也就给了。没想到居然这么高!
“怎么样?这个价格没跟你多要吧,就当你也跟别人一样付房租嘛!”
这个马三是把他当肥羊宰了!
“我知道你有个哥们儿混得不错,但是那胖子出去旅游去了吧?”马三明显是有备而来,“你看,我给你想得多周到?天天这么些人,你又不会赔本,大家一起发财啦!”
马三最后拖了一句长长的港台腔,听着沈寅初心里直犯恶心。
大家一起发财?说得好听,但是这是沈寅初自己开的店,天天自己在这拼命干活,关他马三什么事儿?
“不行。”
沈寅初的脸上冷了下来:“给你拿这么高的保护费,那我这个店也不用开了。”
马三一根烟抽完,后面早有小弟乖巧上前重新给他点了一根:“你店不开也行,但是你可想好,别人店不开了顶多就赔房东点押金,你这店不开了……那可是自己的啊。我马三儿别的不敢保证,你这门市房租不出去,还是能保你的。”
小丫在一边憋了半天,实在是被欺负得狠了,顾不上沈寅初让她不准出去的话,一把甩开二柱子。
“光天化日的,你这人不怕我报警?”
马三儿笑了。
“嘿嘿,报警?”
他指了指店里头的人:“我们就在你这坐着,抽抽烟,喝喝水,什么事儿都不干,你去报警说啥?说店里头不让人坐?”
“再说了,你们家不是自选麻辣烫吗?我也不白坐着。”
他往身后挥了挥手:“来。”
身后立刻有小弟端起小盆,到已经摆好菜品的自选区夹了个丸子,吊儿郎当地走到前台,伸手放那。
“来,我就吃这一个丸子,卖不卖?一个丸子吃一天,你们好像也没说不行吧?啊?”
二柱子赶紧连拉带扯地把小丫拽回去了,沈寅初看了一眼马三:“行,我今天关门考虑考虑,总行吧?”
这个马三的名头他没听过,总要打听打听再做计较。
“哟,还要考虑考虑,”马三也没准备今天就能要出来两千块,这时候的两千块那可不是小数目,“行,只要你真关店,那我们就走。你可别打偷偷开店的主意,我告诉你,咱不缺人盯着你!”
马三转身就走了,小丫眼泪含在眼睛里头转圈圈,咬着牙不出声。二柱子绕出来问沈寅初:“哥,咱咋办?”
和沈寅初不一样,他可听过这个马三!这可是本地混得好的几个团伙之一的小头头,虽然不像是另外两个团伙一样,手上有过人命传闻,但是也弄黄过好几家店了。
“先关门,回去想想再说。”
沈寅初倒不是很慌,他只是在心里头权衡着,要不要为了这件事搭上吕书记的人情。
当初水变油那件事,他的确是让矿里头少了几千万的损失,但是这人情也只能用一次,多了那可就是不知好歹了。用在这么一个小流氓身上,沈寅初总觉得心里头有点不甘心。
能自己解决,最好还是自己解决。
“关店,大家先都放假吧,哪天来干活,到时候我会通知你们的,”顿了顿,沈寅初加了一句,“关店期间,一切工资照旧。”
这时候卷帘门还不是很流行,店外头一般都是可以拉开的铁栅栏。沈寅初亲自把铁栅栏拉好,用锁头锁上,扭头一看,正好看见有个很嚣张的小混混往地上吐了一口,转身走了。
最多明年,这小混混进去少说得三年以上,公检法联合从严从重打击团伙,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可是今年,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秋后的蚂蚱瞎蹦跶。
带着小丫和二柱子回家,沈寅初严禁俩人在家里头提起这事儿。二柱子憋得发慌,带着白露为霜玩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住,跟沈寅初说了一声就回村了。
小丫一个人气鼓鼓地回屋去了,拿起她那条织了不到三行的毛衣开始拆。
老太太看着纳闷,走过来看沈寅初:“丫这是咋了?我看二柱子也不咋对劲儿似的。”
“奶,没啥事,今天店里头停水了就关门了,她这不是心疼这一天挣的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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