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声轻咳一声,“也不算不好。”
温润奇怪,“那你为什么不欢迎舅舅来家里?”而且言辞间都是叫人赶紧走的意思。
“……”叶寒声表情有点复杂,但是面对温润的不解的神情,又不好扯谎骗他。沉默片刻,他慢吞吞道:“他小时候不喜欢我。”
温润:“???”
温润试探着问:“所以你也不喜欢他?”
“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叶寒声神色有点尴尬,其实他对顾斯年的感情很复杂,不讨厌,但是也没有那么亲近。只是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最后只得点头承认了。
对,因为我小时候他不喜欢我,所以长大了我也不喜欢他。
虽然有点幼稚,不过很说的通。
“你很喜欢他?”叶寒声想着想着又有点不高兴,拉住温润的手指轻轻咬了一下,“你对他那么殷勤干什么?”
温润莫名,无辜道:“他是你舅舅呀。”
因为是你的亲人,所以当然要对他好一点。
叶寒声看了他一会儿,明白了他的意思,心气儿总算顺了一些,终于大度道:“对,他是长辈。对他客气点就行了,不用太殷勤。”
温润抿唇偷笑,越发觉得此时的叶寒声像个记仇的大孩子。他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顾斯年就见两人在厨房里嘀嘀咕咕一阵,叶寒声出来时就满面春风了。甥舅两人坐在一块,总算能和谐的看一会儿电视了。
……
温润把另外一间客房收拾出来给顾斯年住。又拿了一套叶寒声没穿过的睡衣给他。顾斯年洗漱过后出来,就看见客厅里叶寒声正卷起裤腿在泡脚。
那木盆里泡着药包,客厅里弥漫着中药苦涩的味道。而温润此时正挽着袖子,蹲在一边,手法熟练在他脚底和小腿按揉着。
看见他出来,叶寒声神色僵了一瞬,又很快掩饰过去,垂头只当做没看见他。只是原本放松的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握紧。
他虽然已经能接受温润触碰他的伤腿,但是骤然被顾斯年看到,还是有些不适应。
顾斯年则是沉浸在满心诧异之中,没注意到他微小的情绪变化。
他只知道两人感情很好,叶寒声很看重温润,却不知道已经重视到愿意让他触碰自己的禁忌了。
——没错,从车祸之后,残疾的双腿就成了叶寒声不能触碰的禁忌。最严重的时候甚至连医生都不让碰,当初他们试图让他去好好治腿,就花费了不少功夫。只是到最后,叶寒声也不肯再继续接受治疗,这么些年都只能坐在轮椅上。
顾斯年满心惊喜,看向温润的目光又有了变化。
他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闲聊一般对温润道:“这是在做什么?”
温润道:“按摩穴道,加速血液循环。免得肌肉萎缩坏死。”
果然,顾斯年笑了笑,状似不经意道:“还是你厉害,以前我和郑宣怎么劝他他都不肯听,当初要是让医生好好治疗,说不定现在就不用坐在轮椅上了。”
温润一愣,诧异回头,“叶总的腿还能治好吗?”
叶寒声猛地抬头看他,眼中带着警告。顾斯年怕再继续说下去,他当真会把自己扫地出门,便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以前医生说是有机会的。”
说完忽略了叶寒声冰冷的目光,给自己倒了杯水就躲回了房间。
温润有些心不在焉,手上还熟练的按摩着,心里却想着顾斯年方才的话。原来叶寒声还有机会站起来的。
他很想问一问,当初为什么不肯继续治疗,但是看见叶寒声沉凝的脸色时,又把嘴边的疑问咽了下去。
不继续治疗,肯定是有原因的。他怕问多了,又戳到叶寒声心里的伤疤。
做完按摩,两人分别去洗漱。温润心里放着事,磨蹭了半天才从浴室出来。叶寒声已经半靠在床上等他了。
温润磨磨蹭蹭的挪过去,挨着他躺在,纠结的辗转反侧。
叶寒声一把把人捞起来,垂眸看他,“在想什么?”
温润跟他对视片刻,咬了咬腮帮肉,还是说出了口,“舅舅说你的腿还有机会治好……”
“那是以前了。”叶寒声垂下眼睫,挡住了眼中神色,“现在未必还能治。”
温润抓着他的手指捏来捏去,纠结一会儿还是迟疑着问道:“那你、你当时为什么不肯治?”如果及时治疗了,现在也许就不会是这样了。
“你嫌弃我了?”叶寒声微微眯起眼,手指不轻不重的捻着他的耳垂。
温润拧起眉,忽然伸手把他的嘴巴捏成了扁扁的小鸭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你。我只是……只是心疼你。”
明明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只能坐在轮椅上。虽然他从未表现出来过,但是看他从来不让人碰触双腿就能看出来,他其实一直是介意的。这双残疾的腿让他觉得自卑和屈辱。
温润之前一直以为他的腿已经没办法治好了,所以只是说服他接受按摩,免得以后因为小腿肌肉萎缩遭罪。
他今天才知道,叶寒声的腿,原来是有机会治好的。
他有点生气了,气他不珍惜自己的身体,气他一直瞒着自己。但对着这个人,他又永远发不起脾气来,只觉得心疼,恨不得将人装在心上,把过往的那些苦涩都化成甜。所以他只能气恼的捏住了他的嘴巴,不许他再说出恼人的话来。
察觉他眼底藏着的恼意,叶寒声及时悬崖勒马,握住他捏住嘴巴的手,叶寒声一点点把那只有点倔强的手温柔的掰了下来,攥在手心,才有些无奈道:“是我错了。”
“当初也不是不想治。只是手术的成功率也只有五成。而且术前术后的调养时间很长,加上复健,一共将近要三年的时间。我当时一心只想着报仇,就放弃了治疗。”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没说,他当时对母亲和妹妹出事,唯有自己活下来感到无比自责。但他还要活着给母亲妹妹报仇,不能以死谢罪,所以才放弃了治疗机会。用这双残疾的双腿逼迫自己时刻记住母亲和妹妹的仇。当然这些想法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也不必再让温润知晓。
到了现在,他虽然已经走出了当年的阴影,但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继续治疗。不过是因为他知道希望渺茫,不想让温润白白欢喜而已。五年前尚且只有五成的治愈几率,五年后如何可想而知。
与其白白折腾,存了希望又屡屡失望,不如就这么过完余生。他当初在医院时见多了一方久病,另一方备受磋磨最后弃之而去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