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诚眸光闪烁,语气中暗示意味明显:“近一周以来,迟樱都是独身一人,如果我没有猜错,陆靖言正在加派人手找她……”
程烨认真听完,粗粝的指腹用力地摩挲着棋子:“独身一人?夫妻吵架很正常,不过她之前去医院做什么?”
聂诚说:“迟樱在景区救了一个孩子,这件事在景区传遍了。”
“这么善良?”程烨慢慢笑了,眼眸中蓄着危险。
沉默过后,他用棋子重重地叩响了桌面:“把那个孩子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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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市下起了雨,天地间织起了灰蒙蒙的帘幕,迟樱打着伞沿街行走。
路过一个岔道口时,小巷深处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凄厉而绝望地划破雨帘。
迟樱下意识地皱眉,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心里涌起了强烈的不安,没有犹豫地折进小巷。眼前的景象,却让她震惊得瞳孔骤缩。
肮脏的垃圾桶旁,男孩无助地蜷缩在地上。他穿着单薄的病号服,身上的疼痛让他放声大哭。
迟樱目光呆滞,浑身颤抖。那是她在风景区救过的孩子,此刻他不应该在医院接受治疗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距离他所在的那座城市,她明明已经跨越了半个祖国……
他被他的父母抛弃了吗?可是那天,他们还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热泪盈眶地说着感谢……
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弄堂的尽头,是一个封闭的角落。迟樱不能确定这是不是陷阱和诱饵,可是她没办法,男孩的伤还没有痊愈。秋天的雨水淅淅沥沥,他弱小的身躯就这样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瘦削的脸蛋上还沾着不知谁家丢弃的冷炙残羹。不管男孩是出于什么缘由躺在那里,怒火都在她的胸腔里剧烈地燃烧起来。这是她这些日子来,冰冻的心脏迸发出的最强烈的情感。
迟樱一刻都不想再耽搁,紧紧地握着手机,向孩子走近。
四目相对,男孩看到她的一刻,哭声弱下来,眸中燃起了明亮的希冀。迟樱心中一颤,弯腰抱紧了他。
她还来不及反应,一群人从四面八方窜出来,把她围困在角隅。他们手脚利落地摁住她的肩膀,掰开她的手指,夺走了她用来报警的手机。紧接着,一根细长的针管从她后颈刺入。她的手脚被捆绑起来,重重地扔进了越野车的后备箱。啪地一声后,世界跌入沉寂。
迟樱感觉不到疼痛,就快失去意识了,周围一片漆黑,却远比不及思绪模糊。
她迟钝地想……她会这样死掉吗,在心脏痛到麻木的时候,平静地结束生命。再也不用去面对她躲避的一切,再也不用痛楚地舔舐伤口,再也不用悔恨和难过。这样结束不是很好吗,她死过两次了,早就不怕死了。
她的睫毛在黑暗中极轻地颤抖,呼吸逐渐变得微弱。
可是……
迟澄没有妈妈,他会很难过吧。还有陆靖言,他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她却总让他受到伤痛。
她说她会回家,可是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回去。走着走着,她好像什么都忘了。忘记了为什么出发,忘记了她在这个世界上爱过的人,忘记了她夜以继日追寻的理想,忘记了她前世那么多那么多的遗憾。
她也看过重生小说,为什么主人翁都积极地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有她像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说好的梦想,难道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笑话。说好的自信自爱,独立坚强,难道她这么容易就丢盔弃甲。重活一世,她还是没有陪着迟澄健康快乐地长大,还是没有站到她想站到的位置,也没有和他相守到老。
她最近在做什么,拖着沉重的躯壳,没有灵魂地行走在尘世间,又一次重蹈覆辙吗。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真的应该像行尸走肉一样吗。
她好像很不甘心。
困倦越来越重,意识濒临消逝,迟樱疲倦地阖上了眼睛。她好累,不想再思考,事已至此,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明明沉睡才是让人轻松,可是为什么,黑漆漆的世界中,她恍惚看见了陆靖言苍白的脸,乌青的唇,看见他额角滑落豆大的汗水。她从来没想过,世界为什么会重来,可是为什么,一个沧桑的声音在告诉她,因为有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她这样不作为地放弃,对得起他,对得起她自己吗。
她眼眸好像又湿了,可是应该怎么办,她手脚被束缚,意识在湮灭,她来不及报警,他们就抢走了她的手机。
手机……
混沌的脑海中,她隐约记得,她还有一只手机。为了躲避过去的人,她很久都没有开机过了。
她挣扎着施力,反剪在身后的手,在黑暗中碰了碰。幸运的是,包就在附近。她拼死抵抗着意识的消散,从底层取出它,开了机。药物疯狂蔓延,她本来早该睡过去,完成这些动作,她的身体已经疲惫得不像话。
可是开机密码繁复,没有办法输入密码。她从来没有紧急拨号过,也不知道怎么盲触。
深深的绝望中,朦胧的意识里,她又突然想起。
“遇到危险的时候,锁屏状态短按三次手机音量上键,你会得到最及时的救援。不用开启gprs,呼救后会自动开启。”
快没有力气了,手指软绵,使不上劲。可是,只要三下就好。
她痛楚地把意识凝在指尖,努力地摁下去,她不知道自己摁了几下,摁错了没有,不知道那个呼救系统是不是真实存在。
砰地一声,手机跌落在车板上,迟樱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90章
“滴——”
空旷静谧的办公室里, 突然响起了尖锐刺耳的警报声。陆靖言心下暗惊, 猛然抬头看向屏幕, 冰冷的瞳孔骤然收紧。
精确到全国每一条巷道的地图上,红色的定位坐标在w市高速公路上快速移动, 陆靖言意识到,迟樱可能被绑架了。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用力攫紧,窒息般疼痛。但现在并不是应该慌乱和分神的时候, 陆靖言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胸口的起伏逐渐平息。
这时候,隆阳的对话框也发来消息:“陆总, 刚查到迟樱前天曾出现在l市, 遗憾的是她已经离开,接下来的行踪再次断裂。但我想不出两日, 应该能给您确切的答复。”
陆靖言神情凝肃, 修长指尖飞快地敲击着键盘,迅速回复他:“我知道迟樱现在在哪里, 她在w市遇到了危险,可能遭遇绑架。电话能打通, 但没有人接听,我把定位给你,你带一些人手过去。”
w市北部, 空旷的山脚下, 细雨蒙蒙。负责绑架迟樱的首要头目karl从驾驶座走出来, 嘴角噙着锋利的冷笑。他身材高大,黝黑的双颊上匍匐着三道狰狞的褐色疤痕,看起来分外凶狠。
karl绕到车后,手指一屈,不费吹灰之力打开了后备箱的车盖。阴天幽暗的光线照进,少女绝色的容颜显露出来。她身上缠绕着结实的绳索,遍体瓷白的肌肤被勒出一道道血色的红痕。长长的睫毛紧紧阖在一起,显然已经昏睡过去。
karl心中嗤了两声,不愧是陆靖言的女人,这种境遇下也能丽色不减。但当他的视线落在她身后的车板时,笑意瞬时凝固:“她怎么还有一个手机?!”
闻言,他的搭档lao从副驾驶座下来,爬满虬髯的脸上浮起恼怒。他用力地捏着他们刚刚抢夺来的老人机,仿佛要把它捏碎:“我就说,这个年代怎么可能还有人用老人机?!是我们太大意了,她会不会已经报警了?!”
karl拿起手机端详了一番,界面仍然停留在输入锁屏密码的地方,电量红格,已经趋近于零。他哼笑一声:“报警?一针下去她还能有力气说话?就算报警了又能怎样,我们七弯八绕来到这里,警方有多大能耐找过来,你也太高估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