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鄙夷,尝了一个,将其他的都扔掉了。
柏先生允许他向秦轩文讨教,秦轩文那悲伤的神情令他周身充满快意。
厨房里热气腾腾,他相当不习惯。只见秦轩文一言不发地从水箱里取出一只龙虾,沉着脸就要剖开清理。
厨刀雪亮,刀面反射着光,他本能地一怔,心中涌出一丝恐慌。
雇佣兵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怪物,若是把秦轩文惹得急了,会不会被捅上一刀?
很快,他就冷笑着打消了这种顾虑。
秦轩文绝对不敢。
靠得近了,他才看见,秦轩文手上有一处新鲜的伤。
“柏先生让你教我做生煎,你就这么教?”他双手抄在胸前,懒洋洋地说。
秦轩文停下手上的活,斜睨着他,“那要怎么教?”
他讨厌那刀一般的视线,蹙眉道:“你是哑巴吗?一句话不说,我怎么学?”
秦轩文似乎叹了口气,“那你过来。”
他十分享受对方这份无可奈何,这令他感到自己像个胜利者。
秦轩文还是不怎么说话,将虾肉捣碎后包进生煎皮里,打火热锅。
他瞧了瞧那把被放在一旁的刀,唇角轻轻勾起。
学做生煎是假。他刚满二十岁,别说做菜,就是厨房都几乎没进过。讨好柏先生有无数种办法,他才不至于蠢到劳神费力学做菜。
这太低级了。
引诱秦轩文犯错才是真。
此时厨房只有他们二人,发生任何事,为什么发生,还不是他一句话的工夫。
他要激怒秦轩文,只要秦轩文敢动手,他就有把握让柏先生将秦轩文投进大海。
方才秦轩文拿着刀,他还有些怵,毕竟刀这种东西太危险了,他能够承受一拳、一耳光,却不愿意被捅一刀。
现下刀已经被放下,他胸有成竹,舔着唇角走了上去。
锅里浇着油,生煎在里面滋滋作响。
秦轩文盯着生煎,目光发直。
“需要多长时间?”他问。
“五分钟。”秦轩文说:“起锅前用铁钳夹着快速晃动。”
他笑,“你懂这么多,为什么要当雇佣兵呢?当个厨师不好吗?”
秦轩文扭过脸,嘴唇抿着,眉心很轻地皱了一下。
“我说得不对吗?”他继续道:“雇佣兵出生入死,说不定哪天就吃枪子儿了。”
秦轩文转回去,反应平淡。
他哂笑,“哦对了,你已经不是雇佣兵了,柏先生已经把你赶走了。”
秦轩文的手指不经意地一抽,手背上泛出一片青筋。
“柏先生为什么要把你赶走呢?”他支着下巴,模样单纯又无辜,眼中充满好奇,“你做了对不起柏先生的事?还是没有完成柏先生交给你的任务?还是……”
生煎底皮被油爆得焦黄,锅里发出密集的噼啪声。
秦轩文侧脸上咬肌分明,看得出正在忍耐。
他心中欢愉,接着说:“还是因为柏先生不喜欢你,不要你了呢?”
刚被铁钳夹起的锅“嘭”一声跌落在灶台上,秦轩文眼眶泛红,哑声道:“你不是来学做生煎的吗?”
努兰挑起眉,笑靥如花,“对啊,我当然是来学做生煎的。”
“那就学。”秦轩文说。
就在听到“柏先生赶你走”时,他心中涌起巨大的悲伤,掩藏在身体各个角落的疼痛仿佛都活了过来。
这句话,一直是他不愿去想,也不肯接受的事实。
努兰早前骂他是一条狗,他的情绪都没有太大的起丨伏。此时听得这句话,胸膛就像被捅了一个大洞,海风灌进来,烈火烧进来,刺骨与灼热狠狠撕扯着他的心脏。
“我当然要学。”努兰轻哼,凑到他耳边道:“你是不是以为柏先生让你进他的房间就是中意你啊?呸!你已经被赶走了,为什么还恬不知耻地回来?”
他用力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
“我告诉你,你不妨将这几天看做一场梦,等游轮一靠岸,你就什么都不是了。”努兰顿了顿,又道:“而我,会一直陪在柏先生身边!柏先生现在宠爱我,将来也会宠爱我!”
火蒸干了锅里的油,原本饱满的生煎渐渐失去光泽。
火舌倒映在秦轩文眼中,像撕开的血肉,淌出的鲜血。
“会做生煎又如何?你已经不配留在柏先生身边了。”努兰放肆地笑起来,“你这条卑贱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