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男孩有些眼熟,他蹙眉一想,意识到这正是周谨川出车祸当日,跑到出事地点痛哭的小男孩。
是周谨川的儿子周仁嘉!
从二人身边经过时,周仁嘉抬起头,阴鸷地看了洛昙深一眼。
那一眼里有毫不掩饰的愤怒与仇恨,洛昙深当即感到十分不舒服。
“怎么?”单於蜚问。
洛昙深回神,摇头,“没事,下楼吧。”
周仁嘉在周谨川病房外停下脚步,转身,目送二人消失在楼梯口。
他站在门边,喊了声“爸爸”,周谨川正在抹泪,闻言转过头,满脸皆是被生活刻下的沧桑与窝囊。
他咬紧牙,一言不发,快步离开。
像市九院这样的医院,安保条件落后,患者数量大,且大部分家境困难、文化程度较低,出现医患冲突的可能性不小。几个月前,就有一名外科医生被患者家属捅伤,当时全院和所属辖区的公安如临大敌,每时每刻都有警察在院里执勤,但时间一长,警力撤退,安全隐患仍旧存在。
快要走到住院楼一楼门口时,洛昙深说:“我不想回家,也没心思工作,你陪我去喝会儿酒吧。”
单於蜚见玻璃门上隐约映出一个快速移动的矮小人影。
“嗯?”洛昙深看他,“不愿意?”
单於蜚神色不似往常,猛地转身,左臂狠狠将洛昙深拽到身后,洛昙深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一道沉闷的、衣料皮肉被撕开的声响。
接着,血腥味涌了起来,最初极其浅淡,而后越来越浓。
周围陷入诡异的安静与静止,然后这种安静被打破,一个女人高声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洛昙深脑中如起潮般轰然作响,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腕竟然还被单於蜚紧紧抓着。
匕首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刀面上的血溅在地上,周仁嘉被闻讯赶来的保安摁倒在地,脸与地面的血只隔着几厘米。
单於蜚右手手背全是血,外套的小臂位置被刺破一道狰狞的口子,布料已经被血染成深色。
洛昙深睁大双眼,难以置信。
“没事。”单於蜚压住伤口,“应该不深。”
他脸上仍然没有过多表情,但眉心皱着,额头上渗出一片冷汗,嘴唇也有些泛白。
洛昙深心中忽然滑过一丝未能抓住的情感,怒火登时蹿起,居高临下看着面目狰狞的周仁嘉。
此时,医务人员赶到,将单於蜚接去一旁做紧急处理。
已经有人报警,周仁嘉被保安提了起来。
“你知道我是谁?”洛昙深问。
周仁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中的怨毒几乎弥漫进空气中。
“是周谨川让你来的?”洛昙深冷笑,“好,很好!有其父必有其子,周谨川恶事做尽,生个孽种出来,小小年纪就会拿刀捅人。”
周仁嘉稚嫩的声音响彻整个一楼大厅,“你才是恶事做尽!你这个魔头!你毁了我们全家!”
单於蜚闻声一怔,向洛昙深看去,立即就要起身。
“哎你不能走!”医生道:“伤口虽然不深,但必须马上化验消毒包扎。来几个人,帮我把他压着!”
单於蜚神色紧肃,没有让医生为难,但视线始终跟随着洛昙深。
“我毁了你们全家?”洛昙深抱臂踱了几步,“对,我是毁了你们全家,但你知道为什么吗?”
周仁嘉在保安的钳制下奋力挣扎。
洛昙深蹲下来,与他视线平齐,“因为你们全家活该!周谨川,卢鸣敏,还有你,你们都活该!”
说完,洛昙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是卢鸣敏从小给你灌输仇恨吧?你想一刀捅死我,是替她完成心愿吧?”
周仁嘉双目赤红,“你该死!你该死!”
洛昙深站起,眉目冷沉,身后,警笛作响,警察已经赶到。
“带上你那个没用的父亲,我们到警察局里慢慢说。”洛昙深说完大步朝紧急处理站走去,步伐越来越快,最后跑了起来。
“从伤口的情况来看,没有大碍,匕首本身不算锋利,衣物又起了一定的阻挡作用,小孩子的力气也不大,没有伤筋动骨。”医生道:“不过保险起见,还是要对刀进行检验,目前检验结果还没有出来,你们再等一会儿。”
洛昙深蹲在单於蜚跟前,看着他已经包扎好的右臂,眉心紧拧,嘴唇抿了许久,却是欲言又止。
“没事。”倒是单於蜚先开了口,语气温和,带着几分安抚的意思。
“受伤的是你,你倒来安慰我?”洛昙深抬眼,眼中各种情绪交织,竟是将眼眶染出浅红。
单於蜚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吧。”
“你痛吗?”洛昙深枕在单於蜚左边肩上,明知故问。
“不痛。”
“撒谎。”
单於蜚难得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