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去摩托厂,大概是输得不甘心,大概是怀念在那里度过的短暂却温暖的时光。
也有可能单纯只是因为今天是单於蜚的生日。
他从未忘记过,自己在单於蜚二十一岁这天做的事。
懦弱而无情的分手不仅是戳在单於蜚心上的刀,亦是他胸口的一道刺。
回国后,他来过两回,两次都是草草看过一眼,就匆匆逃离。
因为厂区已经搬迁,家属区里不再热闹,好几栋筒子楼都空了,看上去有些阴森。
他在单家以前住的筒子楼下站了一会儿,像冥冥之中受到什么牵引,迈步向楼上走去。
各家各户的门窗都落着灰,他走得很慢,想着没能拿到的项目,想着“盛合基金”的插足,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曾经熟悉的门口。
他伸出手,想要推开木门。
而木门就在这一刻从里面打开。
第88章
洛昙深忘了,比起自己这个外人,单於蜚才更应该在今日出现在此处。
因为今天,不仅是单於蜚的生日,亦是单山海的忌日。
他为了被自己辜负的人而来。
单於蜚则是为了含恨而终的爷爷而来。
筒子楼里太安静,心跳声被衬托得格外明显。他在短暂的懵怔后往后一退,后背抵在了积满灰尘与污迹的护栏上。
和慈善会上讲究至极的正装不同,单於蜚此时穿的是款式简单的深色t恤与七分裤、运动鞋,戴着黑色鸭舌帽。大概是装扮的原因,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
大约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他,单於蜚微皱起眉。
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对视,他心里慌张,双手紧抓着后面生锈的铁栏杆,后颈渗出汗水。
单於蜚目光充满审视,夹带着几分不悦与防备,半晌开口道:“洛先生。”
这三个毫无感情的字眼给了他当胸一击,他努力镇定下来,“单,单先生。”
单於蜚继续打量着他,眼中浮现出一缕厌恶。
这毫不遮掩的厌恶就像针一般往他身上扎来。
他一怔,脑子顿时乱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抬脚就想走。
小臂,却突然被抓住。
他心脏一紧,转过身,见单於蜚正用一种冷沉晦暗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轻轻挣了两下,没挣开。
“你为什么到这里来?”单於蜚语气冰冷地问。
“我……我……”他平静不下来,既说不出实话,也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单於蜚的异常。
——我很想你,我做错了事,我现在还爱着你,你不要无视我,你看看我,你原谅我好吗?
这样的心里话,他哪里说得出口。
在单於蜚无权无势,低落到尘埃里的时候,是他承受不了深情,渴慕权势,选择放手。现在地位调转,单於蜚翻手云覆手雨,他虽不至于低落到尘埃,目前的处境也算不得好,哪里还有资格、有面目去请求原谅。
他不想露怯,不想单於蜚可怜他。
不要单於蜚因为可怜他,而原谅他。
如果能说出“我现在还爱着你”,那么早在谢羽逍牵线搭桥时,他就已经恬不知耻地赶上去,打感情牌也好,卖惨也好,总会争取一下,不至于眼睁睁看着“昭万”拿走科技园区的项目。
单於蜚眼神更冷,“谁告诉你会在这里遇上我?”
他摇头,徒劳地去掰单於蜚的手指,只想尽快逃离。
单於蜚却不仅不放开,还狠狠逼近。
筒子楼很老了,身后的铁栏杆脆弱不堪,他本能地再退,竟是将铁栏杆压得往外一倒。
他失了平衡,眼看就要向外栽倒,小臂却受了一个极重的力,扯带着他整个身体向前扑去。
铁栏杆坠至楼下,发出“哐当”巨响。
他几乎撞到了单於蜚胸口,踉跄站定之时,冷汗直下,忐忑地挤出一声“谢谢”。
气氛凝滞,他抬眼再次与单於蜚对视,才隐隐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比他想象中的更加陌生。
单於蜚显然是动了怒,但这样的怒气似乎与他是谁无关,单纯是因为有人擅自来到这栋筒子楼。
一瞬间,他脑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单於蜚不是将他当做陌生人,而是他真的成了陌生人。
单於蜚忘了他!不记得他们之间发生过的那些事!
他瞳孔猝然收紧,心脏尖锐地痛起来。
从未听说过明氏的单先生有过任何记忆问题,明氏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单於蜚身为掌权人,脑力绝不会有障碍。
三年前,单於蜚一举取代明靖琛,以退休之名软禁明靖琛,又将明漱昇送入精神病院,这一系列的举动,都说明单於蜚没有忘记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