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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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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恐?看不出来……”沈云殊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摇摇头,“我觉得大少奶奶处变不惊,颇有大将风范。”

许碧差点被他气笑了:“那也都是被逼无奈。可这后宅的事儿,总不能打打杀杀的。我总得问问,大少爷是个什么意思……”她得跟沈云殊站在同一战线上啊,所以沈云殊的态度就是她的态度。

“再说,如今这时候,就是咱们府里怕也有些眼睛耳朵的吧?大少爷多跟我说说,我也少出些纰漏。”沈云殊在自己家里都装得如此逼真,这沈府里要说没有奸细,鬼才相信咧。

沈云殊笑了一笑:“大少奶奶如此睿智,我看是不会出纰漏的。”

不过他好歹并没有继续东拉西扯,大约是对许碧的态度比较满意,垂下眼睛想了想,缓缓地道:“夫人此人,也不过是常人常情而已……”

沈夫人嫁进沈家时,他已经快三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懵懵懂懂,却又有着小孩子特有的敏感。那会儿他虽然不懂什么端王做媒之类的话,却也能感觉到父亲与这位继母之间似乎有些异样。而香姨娘曾经搂着他,小声地与他说父亲并没有忘记他的生母,这亲事也不是父亲情愿的……

“端王?”许碧忍不住问,“端王怎么了?”一个得天花死了的王爷,难道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你不知晓?”沈云殊看了许碧一眼,点了点头,“是了。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知晓此事也是应当的。”这倒是与林妈妈所说甚为符合。便是此事其实有许多人都知晓,但许良圃自是不会与一个庶女分说。

沈云殊直到这会儿,才觉得许碧当真就是林妈妈所说的那个许二姑娘了。想来她懦弱的性情,也不过是因在家中不得宠所披上的一身伪装罢了。瞧瞧她那几样敬茶礼,但凡许家主母用点心思,也不会如此寒酸。

“端王并非得了什么天花,而是谋逆。他毒害太子,全家被诛。只是先帝不想被天下人知道他的儿子们兄弟阋墙,所以……”拉了一块遮羞布而已。

先帝有五个儿子,长成了四个。

端王是长子,贵妃所出,本人又颇有些勇武,当年在西北也立下了不少军功,相比起生来病弱的太子,他看起来的确像是个更合适的储君。

可偏偏皇后姓袁,娘家甚为得力。而贵妃虽然得宠,娘家却早败落了,给不了端王什么支持。

端王打从十五六岁起就盼着太子一病不起了,可太子虽然是个药罐子,却总是不死。直到贵妃在宫里被皇后整治了一次,得了伤寒,御医皆说病重,端王就等不得了。他很明白,若是母亲死了,他可就再没有半分希望。

其实贵妃那次的伤寒究竟与皇后有无关系还不好说,但端王反正是认定了。他觉得皇后容不下他们母子,于是就对太子下了毒。

太子那身子,好端端的还要时常病一病,更何况是下毒呢。端王甚至没用什么特别厉害的□□,就把他送上了西天。

只是这件事他做得太急了。皇后在后宫经营数十年,贵妃再得宠都没能翻起什么风浪来,更何况端王呢?皇后查出了下毒的人,就逼着先帝将端王一家诛杀,连宫里贵妃都“暴毙”,没留下一个活口。

当今皇帝乃是幼子,封号为靖,生母是皇后身边一个宫人,原是皇后推出来固宠,与贵妃争风的。那宫人生得倒是十分美貌,只是命不大好,生下儿子没几年就去了,靖王便被皇后抱在身边抚养。

原是要给太子养一个帮手的,谁知道太子竟死了。皇后伤心了一段时间之后,便牢牢把住了靖王——毕竟皇帝还有一个儿子佑王,比靖王年纪还大些,离储位更近呢。

说起来立储这件事,无非是立长立嫡立贤立爱,佑王和靖王都是个四不沾。最终皇后以靖王为中宫抚养,记在名下身份更尊为由,将靖王扶上了太子的宝座,最终继位登基。而袁皇后也就成了袁太后,佑王则继续做他的王爷。

“端王是谋逆?”许碧瞪大了眼睛。这个罪名可是再重也没有了。他害死的可是太后的亲儿子,那他曾经交好过的人家,太后难道会放过吗?

“你们从西北被调到江浙来……”许碧想起当时路姨娘那些语焉不详的话,不由得有些明白了。路姨娘只是隐约听人说了几句,说皇帝忌惮沈家人在西北功高震主,原来不是什么功高的事儿,是因为跟端王有过这么一点关系啊……

第26章 内情

“所以袁家敢这么肆无忌惮地算计你, 原来是有太后这一层关系……”许碧喃喃地说,“还有许家……”

原来端王谋逆人尽皆知, 难怪许良圃敢以庶充嫡, 把她塞到沈家来。原来倚仗的不是许瑶要去应选, 而是觉得沈家被九龙宝座上那位忌惮着, 被后宫那位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恨着,估计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所以正好借着冲喜的借口把嫡长女捞出来,一则能有个更好的前程,二则还留个不毁旧约的好名声——文人嘛, 要是见风转舵得太过明显,可不是什么好事。

沈云殊扬了扬眉毛。许碧说起自己娘家,用的却不是“我家”, 而是“许家”, 就仿佛她不是许家人似的。女儿家, 再怎么倔强或是能干,娘家都是她们最大的依靠, 可许碧……

“听说你生母早就过世了?”生母过世,嫡母苛刻, 生父凉薄, 也难怪她对许家如同外人一般……

“是。”许碧随口回答, “一直都是路姨娘照顾我。”这倒不用思考, 完全是原身的许二姑娘的记忆, 在她心里, 路姨娘跟没见过面的生母一样,都是最亲近的人。

“我也差不多……”沈云殊笑了笑,“六岁之前,我只记得香姨娘……”母亲去世之时他还太小,模糊地还记得有那么一个温暖的怀抱,但更多的却是香姨娘温柔的笑脸,和一句句的嘱咐。

“听说香姨娘是……”

“是我母亲身边伺候过的人。”沈云殊微有些怅然,“她过世的时候,将香姨娘给了父亲,嘱托她好生照顾我……”香姨娘也的确是做到了,便是她亲生的沈云婷,怕是也不如他所得的关注更多。

“夫人自有子女,一人精力有限,也难免有些疏忽。”沈夫人运气是极好的,进门不久就有了身孕,那一年里他还生了一次大病,也是香姨娘照顾的。那会儿香姨娘也有了身孕却不自知,只顾着照顾他,险些便滑了胎。之后他病才好不久,父亲便将他放到前院,亲自教导了。

“自那之后,夫人对我甚是客气。”沈云殊微微一笑,下了结论,“这也不过是常情而已……”做继母的,有几个会对前头原配留下的孩子真心喜爱呢?更何况她还有沈云安。若说什么谋财害命的事儿她大约做不出来,但一些小手脚却是做得的,譬如当初她的病,譬如他屋里伺候的人,再譬如这次的亲事。

不过……也许沈夫人这一次的手脚做得……有些意思……

沈云殊心里刚冒出这么个念头,就听许碧叹了口气:“你比我强……”

虽然没有了亲娘,可沈云殊至少还有亲爹,且看着沈大将军对这个儿子还是十分看重且关心的,不然也不会打六岁就开始亲自教导。不像她,看着是有爹有娘,其实两边的家庭都嫌弃,说她是爹不疼娘不爱,真是再准确都没有了。

当然,许碧想的还是她的上一辈子。至于这一辈子——她总还没有自己是许家女儿的自觉,对她来说,许府里头也就只有一个路姨娘对她有意义罢了。

沈云殊自然不知道许碧的想法,还以为她说的是许良圃呢。

也是昨天他才知道,许碧这次还真的几乎是两手空空就来了杭州,除了成亲当日和第二日敬茶,她竟然再没一件新衣裳了,可见许夫人对她是何等的怠慢。而许夫人之所以敢如此怠慢,自然是因为许良圃也并不把许碧放在心上,当然,大约是也没把他们沈家放在心上。

这会儿,许碧身上就穿着件八成新的湖蓝袄子,倒是绸面的,却只有些碎花,无论是年轻女孩儿,还是新妇,这衣着都素气了些。幸而许碧生得白净,这颜色穿着倒是好看,再配上一根镶红宝石的累丝簪子,一对儿红玛瑙的耳坠子,便多了几分喜庆,把那清淡劲儿冲去了些。

不过这宝石簪子,好像还是沈家给的聘礼。而那对耳坠子上的红玛瑙也有些杂质,好在颜色还算鲜艳,在许碧雪白的耳垂下头晃来晃去,倒是显得十分鲜亮……

“咳!”沈云殊咳嗽了一声,把目光收回来,“我现在既好了些,你又有这个福星的名声,只怕过些日子杭州城里的花会酒会,便少不得要出去应酬了。”

他往许碧的身上看了一下,意有所指:“你怕是得准备准备。杭州这里,从花朝节起,就少不了热闹……”花朝节是二月十二,那会儿许碧没赶上,然后马上就是三月三的上巳节,之后各家的花就要开了,那会儿什么牡丹会芍药会玉兰会的,可谓名目百出。

“这么多……”许碧稍微有点头疼。倒不是怕应酬,这她是不怕的,而是在外头如何演好懦弱的许二姑娘,这倒是个问题。装一次两次还好,一直这么装下去可就有点让人不耐烦。

“不必怕。”沈云殊显然理解到别的地方去了,“你是新妇,多听多笑少说话便可。少不得是夫人带你出去,你只管跟着她,至少如今她该是护着你的。”这可是沈夫人自己挑来的儿媳,若虽不好,可不是在打她自己的脸?沈夫人此人便是如此,既想做点手脚,又生怕在沈大将军面前露了形迹,便是有什么事也不肯痛快地说出来,总爱在背地里用些弯弯绕绕的法子。

这做派是有些教人腻歪,但说起来,也总比不要脸皮的强些。譬如现在她正需要向沈大将军证明自己答应许家姊妹易嫁是一番好意,也要向外人表明她是个极贤惠慈爱的继婆婆,所以至少现在她是要多说许碧好话的。自然,在夸赞之中再让人知晓许碧有些不足,那也是难免的。毕竟如此一来,便更显得她宽容,即使这继子媳妇儿并不十全十美,她也绝无挑剔。

“另外,我记得聘礼里头也有好些衣料,你只管挑了叫针线房去做新衣。若是不知该寻谁,只管去问紫电。”出门可不能穿这种半旧的衣裳,高门大户里的女眷,每年的新衣差不多也就是为着这些应酬,许碧总不能在这上头叫人看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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