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碧灵光一闪:“他们要钓鱼?”可是钓谁?
沈云殊满意地摸摸妻子的脸:“我疑心,司敬文未死。”
许碧顿时脑补起来:“难道是司敬文得到了袁家什么把柄?是司俨给他留下的?袁家也知道他没死,所以用司献文来诱他……”
“我已经派人出去找了。”沈云殊点点头,“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能只有找到司敬文才能知道了。”
第90章 选择
因为宫里终于有后妃有孕, 多少冲淡了钦差被杀的阴霾,看起来这个年似乎要在比较欢乐祥和的气氛里结束了。
杭州城这边,钦差等人的棺木已经送回京城, 此事定性为流窜海匪作案, 其主要责任由福州知府与福建都司承担, 两人都被撤了职。另外福建布政使也挨了训斥,降级留用,以观后效。另有靠近出事地点的几处县城,其县令因未曾预先上报本地有如此大胆的海匪, 都以疏于职守为名贬官,调去更糟糕的地方了。
至于江浙这边, 自然也少不了要接几道训斥的旨意,但好在并没有人被贬斥,大家松了口气之余, 总算可以放心过年了。
南边的天气——怎么说呢, 看着气温似乎不低,但还是冷,且体感上并不比北方的逊色。不过考虑到现在即使是北方也没有普及暖气,而且许二姑娘在许府的时候分配到的炭并不比现在的多, 许碧也就觉得现在已经非常好了。
沈府早早就做好了大毛的衣裳,许碧穿着杨妃色绣白梅图案的绵袄, 外头裹了灰鼠披肩,还抱上个乌银小手炉,又蹬上羊皮小靴子, 这才出门去向沈夫人请早安。
沈夫人今天心情不错。先是跟董家定下了明年四月里的婚期,再就是拿回了府中管事的权力,之前因为连玉翘而丢掉的脸面也就算是过去了——反正她是绝不会再提了。至于说一时没法安排个人去恶心许碧——反正这丫头吃了一个月的药,癸水还是没来,既这样,能把沈云殊的子嗣拖一拖也是好的。最好拖得再久一些,能拖到她的儿媳妇生出长孙来才好呢!
不得不说沈夫人其实还挺会自我安慰的。只是一看见许碧进来,她就习惯性地去观察沈云安的神色,然后发现儿子还是忍不住要看这个狐狸精,心情顿时就糟糕了:“你回去罢。虽说要过年了,功课也不能荒废,还是要每日读书。”
沈云娇顿时就撒起娇来:“娘,哥哥说好了要陪我去街上的……快过年了呢……”往年到了年下,母亲总是说哥哥读书辛苦,让他歇歇,怎么今年秀才都考中了,反倒催着他读书了呢?
“陪你去无妨,书也要读。”沈夫人把儿子女儿都打发了出去,这口气还是憋得难受,转头冲许碧皮笑肉不笑地弯了弯嘴角,“这药也吃了几副了,可有好些?”
当然是没有了。若是有了,那院子里难道还会瞒着?早就吵得天下皆知了。沈夫人不无恶意地想着,心里总算痛快了点儿,再接再励地道:“上回跟你说的事,你可想过了?若是觉得表妹是亲戚,不好收进房里,那不如就先收了紫电。我瞧她身子还不错,想来不久就能有喜信儿。”
她是想看到许氏难看的脸色的。毕竟之前在许氏及笄那日提出纳二房的时候,许氏瞧着神色不动,脸色可着实是不好看。这回应该也还是这样吧?反正只要能叫许氏心里不踏实,她就舒服点儿。
然而这次沈夫人是要失望了,许碧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其实,我倒觉得跟表妹亲近。夫人说聘作正经二房,想想也是应该的。”
沈夫人顿时噎住了。应该是应该,可是连玉翘不答应啊,还到沈大将军面前来了个表明心迹,害得她不得不病了将近一个月,免得要天天对着沈大将军锋利的目光。
“总归,总归是亲戚呢……”沈夫人艰涩地道,不得不假装忘记当初这事儿还是她提出来的,否则这可实在没法办了。
许碧不动声色:“若不然,儿媳去与父亲商量商量?”
沈夫人脱口而出:“不必了!”说完才发觉自己失态,脸色更加难看。可她真不敢叫许碧去跟沈大将军商量。好容易这事儿才过去,若是再掀起来,这个年她都别过了。
就这段时日她养病,府里就有些儿传言。有的说是沈大将军对她不满,所以要抬举香姨娘;有的则说大少爷已然娶妻,这府里就该大少奶奶主事,夫人心中不快才病了云云,反正就是人心有些浮动,还被香姨娘以此为借口换了几个人。沈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好容易病够了一个月,就赶紧“好”了起来。
如今,她可是不能再病了。所以,就不能让许氏再把这事儿掀起来。
“老爷辛苦一年了,你院子里这点事,哪有惊扰老爷的?”沈夫人板着脸,心里却暗暗后悔不该提这话。明明那天看许氏根本不想让沈云殊纳二房的,谁知道这会儿她又改了主意呢?又或者她是知道了沈大将军为此不悦,所以故意拿话来挤兑她!
不过心里再恨,沈夫人也只能自己打脸了:“说起来你嫁进门来也还不到一年,这就聘二房也有些太急了些,不如叫大郎先收了紫电,过几年再说二房的事。”
许碧摇摇头:“纳妾是为子嗣计,既如此,妾室的出身也是要紧的。夫君也不欲长子只是个奴婢生的,我想,还是表妹身份合适些。”
沈夫人瞪了她一会儿,终于发现,只要她想硬塞紫电,许氏就扯着连玉翘不放手了。两边权衡,只能是沈夫人败下阵来:“大郎这话倒也说得不错。既这么着,紫电倒不大适合了。”
心里实在憋得难受,沈夫人还是讽刺了两句:“说起来,若不是你身子弱,我也不操心这些个。罢了,你们小夫妻两个去商议罢,免得我这里一片好心倒被当成驴肝肺。紫电虽是个奴婢,也是我当初精挑细选,还给老爷看过的,性情容貌俱好。叫她生下长子是不大妥当,要收在房里伺候倒也够了……你瞧着办罢,这做主母的,心胸也要宽大一些。”虽不敢再硬塞,到底还是想恶心许氏两句。
不过这些话现在完全伤不着许碧了,微微一笑道:“夫人挑的人自是极好的,如今我那院子里的针线,都指着紫电呢,大少爷也说这丫头的活计好,正想着年下多赏她点东西呢。”
沈夫人不由得又是一气。她自是听说了,紫电如今天天就在屋里做针线,连门都不大出。这个“好”,可跟她说的“好”根本不是一回事啊,她要这“好”有何用?
然而也只能如此了。沈大将军已经不十分隐晦地“暗示”过她不要再插手沈云殊的房里事,沈夫人也只能背着沈大将军,在许碧面前说几句添堵的话罢了。
“快过年了,你那院子里想必事情也多,就不必在我这里立规矩了,回去料理罢。”再让许氏站在眼前,她得少活十年!
说起来,这段时间她“病了”,按说许氏是应该来侍疾的。可她生怕儿子再见着她,不得不忍痛放弃了这个调理儿媳的“大好机会”。儿子也真是不争气,若长此以往,倒好像她这个婆母在避着儿媳一样了。
沈夫人越想越气,眼看许碧告退,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红罗忙上前来给她按揉两边太阳穴,道:“给董府上的年礼都备好了,夫人要不要看看,再添点什么?”她最近也是夹着尾巴做人,生怕被沈夫人迁怒了,少不得要拿些教人高兴的话题来说。
只是这一回却不大灵了。沈夫人恨恨道:“如今她是了不得了,连诰命都请下来了,等藏月进了门,岂不要矮她一大截儿!”本来就是弟媳,这会儿许碧又成了五品宜人,董藏月却只是个秀才娘子,这中间简直差得太多了。如此,只要她想教董藏月管家理事,就怎么也不能绕过了许碧去,就算董藏月是自己亲儿媳也不成!
“怎么就叫许家的丫头有了龙胎……”沈夫人真觉得老天太不公平了。
红罗陪着笑道:“总比袁家先有了好……”
这下沈夫人没得说了,半晌才道:“若是梅昭容……”听说梅昭容是极得宠的,怎么就没拔了这个头筹呢?
“梅昭容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子,又有宠,早晚会有的……”宫里的事还是少议论为好,红罗凑了一句趣儿,便把话题又引开,“老爷说梅家二公子的事儿……”这个倒是最要紧的,事涉沈云娇的终身大事呢。
沈夫人断然道:“娇儿年纪小,还是该先说婷姐儿的。”沈大将军前几日向她提起来,说梅若坚年纪与家里的女孩儿也相配,人也踏实上进,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有意结亲了。
“可大姑娘是庶出呢。”红罗觉得,沈大将军虽未明说是哪个女儿,但指的应该就是沈云娇了,毕竟梅若坚可是梅汝清的嫡子。梅家那样人家,应该是很看重嫡庶的吧?
“那我可管不着。”沈夫人嗤笑,“婷姐儿不但有老爷,还有大少爷这个兄长,哪里轮得到我来操心呢?可娇儿年纪还小,老爷若是有意与梅家结亲,自然是先定婷姐儿的亲事。没有个姐姐未嫁,妹妹先嫁的。”
到底是沈夫人的心腹,红罗立时就明白了沈夫人的意思:“夫人是——不愿二姑娘跟梅家……”这是看不上梅二公子吧?
沈夫人冷笑了一声:“说是大儒,也不过就是个举人罢了。梅家若不是出了皇后,又算得了什么?何况这梅汝清还不是皇后的亲叔父,只是族叔而已。梅二公子就算后年便中进士,也要从七品熬起,梅家在朝中又无人,连个带契他的人都没有。”看看沈云殊,这会儿就能给许氏请封五品宜人了,难道沈云娇嫁出去,还要跟着苦巴巴地熬日子不成?她的女儿,若连许氏都比不上,叫她如何受得了?
“可梅二公子总是皇后的族弟……”这可是后族呢。
沈夫人摇了摇头:“那又如何?皇后如今还没儿子呢。”反正她看梅若坚不顺眼,谁爱嫁谁嫁去,横竖她的女儿不嫁。
红罗也不过是随口说几句罢了。她绝不会逆着沈夫人,既然沈夫人看不上梅若坚,她自不会多说,便拿出过年的琐事来搭话,把这件事轻轻绕过去了。
其实红罗还真会错了意,沈大将军想提的正是沈云婷的亲事,只是沈云婷毕竟庶出,不知道梅家那边肯不肯,是以才含糊授意沈夫人,就是想叫她出面探探口风,便是梅家那边觉得不妥,也还有个回旋,不妨碍男人们之间继续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