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说的就是袁胜莲。春剑忙答道:“今儿才十六呢。想来佑王府里事也多,过几日大约就该来了。”与其说是佑王府事多,倒不如说如今宫里乱糟糟的,袁胜莲这会儿不进宫,也是避嫌的意思。
袁胜兰便皱了皱眉。春剑不由得道:“娘娘,二姑娘的话也未必就能当真……”当初袁胜兰对袁胜莲不屑一顾,春剑都没少欺负红衣和翠钱二人呢,若说如今袁胜莲会一心一意待袁胜兰,春剑怎么都不肯相信。可是袁胜兰却似乎越来越信任倚靠袁胜莲,□□剑瞧在眼里,颇觉得有些担忧。
袁胜兰漠然道:“我知道。”现在她也看出来了,袁胜莲哪里是为了她着想,分明是想看她的笑话。越是戳破她在宫中花团锦簇的假象,袁胜莲就越是幸灾乐祸。
但那又怎么样呢?若不是袁胜莲,她还看不清袁太后的嘴脸呢。袁胜莲想看她的笑话,她就利用一下袁胜莲,大家岂不是各取所需?不过,若袁胜莲真以为就把她骗得团团转,玩弄于股掌之间,那——袁胜兰冷冷地弯了弯唇角——就看看到头来是谁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娘娘——”鹤翎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脸的鄙夷气愤,“娘娘可知道,这宫里愈发地出奇了。”
春剑巴不得她来引开话题,忙道:“又是怎么了?瞧你这样子,又是出了什么事?”
鹤翎冷笑道:“你再猜不到的。许婕妤家里人去白云观做法事,给交泰殿祈福了。”
春剑不由得啐了一口:“果然是又出奇了。”顾充媛一个吃斋到皇后生产,算是把宫里嫔妃们拍马屁的路子给堵上了,谁想到还有人能别出心裁,把家里人也发动起来了呢?
“这许氏也算是不遗余力了。”若换了从前,袁胜兰早都要啐到许瑶脸上去了,这会儿却是异样的轻松,颇有一种旁观的悠闲。
春剑鄙夷道:“真不知她还折腾什么。皇后娘娘反正是不会抱养皇长子的,她就是一家子都吃斋,又能怎样?”就是皇后生不出皇子来,也只会抱养皇次子,怎么也轮不着许瑶所生的皎哥儿的。
袁胜兰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随她去罢。”
鹤翎有点忿忿:“从前她紧巴着娘娘……”从进宫选秀那会儿就是,若不是巴上了袁胜兰,怕是还进不了宫呢。如今看袁胜兰失势,就拉下脸皮来去奉承皇后了。偏偏这样的人,竟叫她生下了皇子,反是袁胜兰好容易怀上,却又小产……
袁胜兰的脸颊抽动了一下:“不用说了!”
春剑连忙扯了鹤翎出去,小声埋怨:“你怎这般没眼色?”前头说说也就罢了,只当听个笑话,后头偏又提起当初依附的事来,这不是招袁胜兰发怒吗?
鹤翎也自悔有些失言,小声道:“我就是看不上那样儿……”
春剑叹道:“看不上又怎样,你瞧着吧,许家这般,京城里头怕是也要效仿了。”就像之前梅贤妃一跪经持斋,顾充媛马上就弄出个茹素直到皇后平安生产一样,还不知有多少新花样要出来呢。
这样的消息能传到景阳宫,自然也能传到别处。
长春宫里,梅贤妃刚刚跪经回来,汲月一边给她用药酒揉着膝盖,一边小声禀报了此事:“许三姑娘说,一定会带许氏一起去的。”
梅贤妃却是一脸阴沉:“若是中宫生下嫡子,还有什么用!”
汲月忙道:“皇后也未必就能生子呢。再说,若能把沈家拉过来……”
梅贤妃冷笑道:“真要是皇后生子,沈家绝不会帮着我,就算她梅若婳嫁进去也是一样!”
膝盖上一阵刺痛,梅贤妃烦躁地踢了汲月一脚:“你轻些!母亲呢?什么时候进宫来?”
汲月挨了一脚,大气也没敢出,低声道:“娘娘,这事儿,夫人只怕不会再帮着娘娘了。”
梅贤妃捏紧拳头:“她这些年身子都不好,就算怀上也未必生得出来,便是生出来了,多半也是个病秧子……”
汲月欲言又止。梅贤妃这些话统统都站不住脚,就算梅皇后生出来的是个病秧子,那也是正经的嫡子,承恩侯府盼着皇后生子多少年了,现在好容易皇后怀上,必然是求神拜佛的求皇后生下嫡子,怎么可能……
汲月只得力图把梅贤妃的注意力转到沈家身上:“娘娘,先把沈家拿下才是要紧的,如今都不知男女,娘娘何必就先烦恼起来呢。依奴婢看,这是个绝好的机会,许氏若因去给皇后祈福而出事,沈家要怨也只会怨到皇后,怎么也找不到娘娘的。若是此时不办这事儿,日后皇后娘娘生了公主,娘娘怕不是又要后悔了……”
梅贤妃哼了一声:“我又没说不办,不是交给那许三了么。不过你说得对,这确实是个机会……”
她说着,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你说,若是许氏扰了祈福法会,以致皇后小产,那会怎么样?”
汲月吓了一跳:“娘娘?这,这太,太冒险了……皇后娘娘若是发现了……”
梅贤妃却阴沉地一笑:“她知道了又能如何?”皇后这个年纪,怕是怀孕也就这一次机会了。只要她再次小产,连她自己都会永远放弃生育的希望。那么到时候,她能选择谁?就算为了她自己的地位,她也只能选择耀哥儿!
汲月看着梅贤妃一双眼睛亮得跟鬼火一样,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寒,喃喃道:“娘娘,皇后娘娘可是,可是您的——”皇后可是贤妃的亲姐姐啊!
梅贤妃一双眼睛倏地转向她,尖锐如针:“她若还记得我是她的亲妹妹,还记得我入宫就是为了帮她固位,就不该总想着拿别人的孩子来挤兑我!”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梅皇后那么抬举苏美人,不就是想拿苏美人肚里那个孩子来威胁她吗?如果她不乖乖把耀哥儿送去交泰殿,她就抚养苏美人的孩子?只可惜天不从人愿啊,苏美人居然只生了个公主,叫皇后的算盘全落空了。
如今,皇后只怕心里高兴坏了吧?只要生下皇子,她这个贤妃和耀哥儿,就都没用了对吗?
梅贤妃垂下眼睛,掩住目光里的戾气。耀哥儿生来就该是入主东宫的,他是带着梅家的希望生下来的,那也就该一直承载着梅家的希望。倘若有人想要夺掉他身上这一层光环,那她这个母亲,绝不会答应!
第162章 法会
正如春剑猜测的那样, 许家一提要为皇后腹中胎儿做祈福法会,京城中顿时群起效仿, 单是许家在白云观定下的法会,就有十几位命妇纷纷要求参与,而另外自行发起的什么法会打蘸之类也不少。因为白云观前时甚得承恩侯府看重,来白云观预约法会的人络绎不绝, 若不是许家起头,怕是还在这里约不着呢。
京城里各式法会正在如火如荼地展开时, 在别庄上的承恩侯回了府, 一回府,就引发了一场大战。
“我怎么了?”承恩侯夫人预想到丈夫回来不会太愉快, 却没想到他反而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先来找她的麻烦了, “皇后有孕是国之大喜,皇上都要大赦天下了, 京城里头做个法会有什么了不得的?再说,那是许家牵头折腾起来的, 我难道还管得了别人家不成?”
承恩侯梅汝志才华平平, 却是生了一副好皮囊。今年已经是快知天命的人了, 看起来却还像三十许人, 清俊儒雅。年轻时夫妻两个立于一处, 谁不赞一声金童玉女、神仙伉俪。
但只有承恩侯夫人知晓,这个丈夫活似个绣花枕头,外头瞧着文质彬彬, 肚里却实在没有多少墨水。外人越是称赞,承恩侯夫人心里就越是难受。
如今一晃将近三十年过去了,承恩侯夫人揽镜自照,也得承认时间对女人毫不留情,却对男人格外宽容些。她已经不复从前的如花容色,承恩侯却仍旧儒雅如昔,甚至更添了几分成熟,也难怪那些个小狐狸精像苍蝇见了蜜一样往上贴。
承恩侯夫人心里酸涩难受,说话不由得更不留情:“倒是老爷,皇后有孕这样大的喜事,也没见你回来,今个儿倒是哪阵风把你吹回来了?”
承恩侯沉着脸:“皇后有孕当然是大喜,可谁叫你们闹到这般田地?不要说许家牵头,若不是贤妃在宫里先提起什么跪经祈福,后头如何会闹得花样百出?”
承恩侯夫人有些心虚,却仍嘴硬道:“贤妃怎么了?皇后有孕是大喜,婉儿替她姐姐高兴,难道有什么不是?再说贤妃也不过就是祈福一月,后头那些事都是别人闹出来的,与她何干?”
承恩侯平日里性子颇为柔和,似今日这样沉下脸来已经极其少见。但他毕竟是软惯了,承恩侯夫人死不认账,他也无可奈何,只定定看了承恩侯夫人一眼:“你日后莫要后悔才好。”
这话说得又跟平日一样有些窝囊了,但承恩侯夫人却觉得这个窝囊丈夫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她心里去似的,不由得心里一紧:“侯爷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皇后这样大喜,你倒说这样晦气话。便是祈福闹得大了些,也是为了皇后,我如何要后悔?”
若换了旁的时候,承恩侯这会儿就已经不再跟承恩侯夫人辩论什么,而是拂袖而去了。然而如今事关几个女儿,他也只能多说几句:“你真是为了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