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父浸淫香道多年,性情豁达,认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倒也没有太逼迫周良玉的意思,但席氏却一心想要抱孙子,偏偏被儿子一口回绝,让她不由憋气。
眼见着母亲叹息不止,周清说不出的焦急,稍一思索,便决定带着席氏出门逛逛。哪想到还没等走出多远,便瞧见个衣衫不整的女子狂奔而来,身后有一名神色狰狞的男子紧追不放,正是分别已久的三房夫妻。
按说谢岭对宁玉芜十分爱重,恨不得当成眼珠子日日捧在手心里,为何此刻会拿着棍棒追赶?
谢府的侍卫赶忙将夫人护住,生怕波及到此处。
主街上的百姓不少,现下聚在一起,冲着那对夫妻指指点点,周家母女站在人堆里,倒也不算显眼。
宁玉芜本就是女子,体力根本比不得男人,再加上她怀了身孕,腹部高高耸起,无论如何都跑不快,这会儿跌在地上,嘴里发出一连串的哀叫,“表哥,你先将棍棒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还不成吗?这一切都是误会......”
“误会?你床上的野男人难道也是误会?”开口时,谢岭并没有压低声音,街上的人都听到了他的咆哮声。
他双眼猩红,根本听不进去宁玉芜的辩驳。自打跟二房分家后,他过的一日不如一日,但看着怀孕的发妻,他强打起精神做生意,起早贪黑,勉勉强强能够糊口,岂料今天回家取库房钥匙,便听到了一阵暧昧的响动,其中还夹杂着女人的娇笑声。
他捧到心尖尖上的表妹,言辞之中对他无比鄙夷,甚至还骂他痴傻,可劲儿盼着别人的孩子临世。
谢岭虽只会些花拳绣腿,却也不是个没种的脓包软蛋,当时他一脚踹开房门,准备好生收拾这对奸夫淫.妇。岂料那男子戴着面具,完全看不清模样,强忍着挨了几下就跑了,而宁玉芜见状不妙,也不敢留在家中,连衣裳都没有穿戴整齐,一边躲避一边哭叫,白生生的胳膊露在外头,上面满布着玫红色的痕迹,甭提有多刺眼了。
席氏看明白了眼前情景,面上不由露出几分惊色,她紧皱着眉头,低声问,“若我没记错的话,那是你的妯娌吧?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水性杨花,还闹的满城尽知,日后哪还有脸面活在这世上?”
周清瞥了一眼怒火四溢的谢岭,扶着母亲走到了最近的酒楼,边走边道,“二房、三房老早就分家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女儿也不太清楚。”
嘴上这么说着,周清脑海中却回忆起先前见到的一幕,那时宁玉芜头戴帷帽,从下人走动的后门离开谢府,行动间无比鬼祟,难道就是要去私会情郎?
坐在雅间里,八仙桌正好摆放在靠窗的位置,她略微偏头便能看到街面上的情景。
只见谢岭一把抓住女人的头发,仿佛拖拽货物一般,将人往反方向拉扯,动作无比粗暴,不带半分怜惜。原本他有多爱宁玉芜,现在就有多恨,任谁都无法忍受自己的真心被人肆意践踏。
席氏喝了口茶,叹气道,“既然嫁了人,就该守妇道,否则还不如不成亲,这宁氏为何如此糊涂?”
听到这话,周清一颗心止不住地往下沉。今日之事肯定是宁氏做的不对,这一点辩无可辨。但若是按着母亲的想法,无论夫君有何错处,妻子都该谨守妇道,那铮儿的身份一旦揭破,他们母子该如何自处?
越想女人的脸色越是难看,端着茶盏的手略微一抖,滚烫茶汤倾倒在腕上,令她低呼一声。
“怎的这般不小心?快点去医馆瞧瞧!”边说着,席氏边站起身,将被热水浸透的衣料掀开,看到通红的皮肤,简直心疼极了。
周清也觉得疼,却没有大喊大叫,毕竟前世吃的苦受的罪远比烫伤难熬,她早已习惯了痛苦,自然不会生出太过的反应。
与母亲一同去了趟医馆,大夫仔细检查了伤口,将皮肉上晶莹剔透的水泡挑破,挤出脓液,敷上伤药后,便也没什么大碍了,只不过伤处还残留着又麻又涨的痛意。
谢崇一直派人看着夫人,听说清儿受伤,他心跳骤停,什么都顾不得,飞快地赶到女人跟前,在确定她并无大碍后,悬在胸口的大石终于放了下去。
席氏对这个女婿万分满意,留他们在香铺用了饭,而后又将人送上马车,面上的笑容越发浓郁。
“方才谢岭追打宁玉芜,闹出的风声不小,也不知她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后脑倚靠在车壁上,周清慢吞吞道。
“若我没料错的话,这孩子应该是齐王的,当初宁氏回乡祭祖,偶然间将齐王救下,他们两个一路上朝夕相处,难保不会生出情愫,只可惜宁玉芜不是当齐王妃的好人选,便成了一枚弃子。”盯着缠绕在腕间的白布,男人沉声解释。
“你说你,喝茶都能被热水烫伤,我怎能放心的下?”剑眉紧紧拧起,谢崇的薄唇也抿成一条直线。
周清唇角微扬,杏眼晶亮一片,道,“指挥使若是不放心的话,可得将妾身看牢了,稍有疏漏说不准就会受伤,必须时时刻刻看着我、想着我、念着我,可记住了?”
听到这话,谢崇心中涌起阵阵狂喜。在这世上,他最在乎的只有清儿一个,就连儿子也远远及不上她。但因为指挥使的身份,以及满手沾着的人命鲜血,他生怕会遭致妻子的嫌弃,一旦情爱消磨干净,该如何留住她?
“这可是你说的,万万不能反悔。”他颤声道。
周清知道谢崇在怕什么,但她心里清楚,嘴上说的再多,还不如一生一世地陪伴,一日不够,那就一年,一年不够,那就十年、百年,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自己的心意。
第101章 结缘
现如今, 威远侯府在京城也算是出了名,大小姐胡婉琰不久后将嫁给成郡王, 二小姐胡晚晴也是板上钉钉的齐王妃,这对姐妹身份无比尊贵,连带着侯府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一日比一日风光。
四月初八,正好赶上浴佛节, 京城百姓无论身份高低、年岁大小,都会前来普济寺祭拜。
周清、昭禾以及瑞王妃三人坐在马车上, 瑞王妃拿出瓷罐, 递到二人眼前,笑眯眯说,“这是我亲手做的蜜饯, 两位夫人赏个脸, 尝尝味道如何?”
周清捏了一颗去了核的酸梅子, 刚一含在嘴里还没觉得有什么,细细品尝味道时, 铺天盖地的酸意涌了出来, 让她面皮涨得通红。
“做蜜饯的时候并未加糖, 只放了些蜜水,可能不那么甜。”瑞王妃讪讪开口。
昭禾连喝了几口茶汤, 才将那股酸味儿压下去, 还没等说些什么, 马车已经到了普济寺的山门外, 道边停放着一辆辆马车,其中有几辆的标志分外熟悉。
“胡家的人也来了。”昭禾低低说了一句。
周清略微颔首,看着先前见过的秀丽女子跳下马车,曲夫人面色温和地挽着女儿的胳膊,待瞥见后头那辆马车时,笑意瞬间化为浓浓嫌恶。
胡晚晴与曲姨娘虽只是庶女与妾室,不过她马上就要嫁给齐王,那可比郡王妃尊贵不知多少倍,说不定还有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机会。日日沉浸在这样的幻想中,胡晚晴自是万分得意,走到长姐与嫡母身边,施施然福了福身,也不知说了什么,将曲夫人气的面色煞白,浑身止不住哆嗦着。
昭禾跟景昭齐关系亲近,又对胡婉琰心存愧疚,见到这一幕,不由拧了拧眉,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周清不太放心,跟瑞王妃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即使过不了多久就要得偿所愿了,但胡晚晴到底还有些城府,她刚在周清身上吃了亏,知道自己若是再开罪了昭禾郡主与瑞王妃,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想到此,她眼底透出丝丝不甘,快步往后退,容貌艳丽的曲姨娘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让她收敛了情绪。
先前周清在威远侯府见过胡婉琰一回,当时这位小姐病得不轻,房间里充斥着苦涩的药味,面颊苍白寻不到半分血色,但今日一看,她倒是康健了不少,双目明亮有神,气色也红润了许多。
“晚晴见过郡主、见过王妃。”娇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昭禾根本不愿理会她,挽着胡婉琰的手走上石阶。
自打明仁帝下了赐婚的圣旨后,再也没有人胆敢如此轻视自己,感受到郡主轻慢的态度,胡晚晴气的脸色发青,面容也扭曲起来。
见状,瑞王妃抿唇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