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稔把扁着嘴的小弟哄好了些,沈丽姝才轻轻敲了下罪魁祸首的小脑瓜,不轻不重的嗔道:“把小弟惹哭,娘回来又该揍你了。”
二弟本来仰着小脸眼巴巴看她,却只得到一句批评,更是一脸不服,“哼,爱哭鬼,烦人精。”
正蹲在地上用树枝划拉着什么的大弟幽幽道:“你小时候比他烦多了。”
沈文殊稚嫩的脸上看似没什么表情,眼底却写满了对调皮捣蛋弟弟的控诉,明显承受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
哥俩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看得沈丽姝好气又好笑。
这就是兄弟姐妹太多容易出现的问题了,一个个都成了柠檬精。
好在她现在是成人心理,别说底下几个小家伙了,就连这辈子爹娘的年纪,都跟她上辈子差不多大,根本没法跟熊孩子们争宠。
不然以她小时候的狗脾气,绝对是家里最大的那只柠檬精。
不过姐弟几个都生得眉清目秀,大弟二弟脸上还带着婴儿肥,气鼓鼓的样子显得越发可爱,让重度看脸癌的沈丽姝不由自主露出了姨母笑,忍不住柔声对二弟道:“那你别管小弟了,去跟大哥学认字吧。”
是的,沈文殊蹲在地上不是戳蚂蚁,而是练习写字。
本朝文峰鼎盛,普通人家就算不指着子孙通过科举改换门庭,稍微有点余钱也愿意送孩子去识几个字、学会算数,比如徐家几位表兄弟,家里不指望他们小孩子种地养家,就统统送去读书了。
沈文殊这个年纪,按说也该去学堂了。他身为长子,按照衙门里不成文的规定,未来可以继承沈爹的工作,可是沈爹正当壮年,再干一二十年退休也使得,他如今小胳膊小腿的,不读书难倒去街上疯玩?
再说押司这份工作,再不入流也是正儿八经的小吏,大字不识可不行。
只是沈家这些年花销太大,老爷子从生病到去世那几年,不但掏空了家底,还欠了些外债,加上沈徐氏不停的生儿子,沈爹单位的福利再好也免不了元气大伤。
如今总算把债务清空,但一家六口的衣食住行也不是小数目,实在没几个余钱了。
偏偏城里花销极高,先生们的束脩甚至是镇上的两三倍,沈丽姝偶然听到她爹沈家旺跟妻子商量,准备最近攒些钱,明后年送儿子回镇上念书,镇上束脩便宜,一次可以把老大老二都送去。
那样家里就轻省了,他们两口子可以抓紧再生两个,才能不辜负老爷子的期盼。
沈家旺这个大名是过继后后取的,寄托了老爷子对他最朴素的期许——希望家族子孙兴旺。
就连离世前,老爷子嘴里念叨的也是多子多孙。
沈爹是孝子,自然时时不敢忘老爷子的遗愿。
但沈丽姝听得就很怀疑人生了,家里几个矿啊,敢这么生?
还真是活到老生到老了。
但在这个孝道大过天的时代,她又不能冲进去劝她爹不要那么孝顺。
沈丽姝便知道,指望爹娘计划生育是不可能了,她只能积极自救、发家致富,才能养活自己和未来源源不断的弟弟妹妹们。
说回沈文殊的教育问题,受传统观念影响,沈家旺和沈徐氏对长子还是寄予厚望的,在攒够他的学费之前,沈家旺下班回家就陆陆续续教他认认字。
他跟老爷子进城后也上过几年学,牺牲一点夜生活给儿子开蒙倒没什么问题。
只是沈文殊也就是普通孩子,算不上笨也没有多聪明,父亲怎么教他就怎么学,完了照样带着跟屁虫弟弟去街上跟小伙伴们疯玩,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潇洒自在。
直到他姐的芯子被替换,沈文殊的好日子彻底宣告结束。
最初是沈丽姝突发奇想要跟弟弟一起学认字。
她上辈子好歹接受过大学教育,学起繁体字堪比开了挂,饶是她尽量控制了自己的学习速度,不想那么惊世骇俗,不经意表现出来的“过目不忘”本事依然让沈家旺惊呼神童,从此时不时就跟妻子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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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恨自家姝娘不是男儿身。
父母的态度让身为长子的沈文殊幼小的心灵遭受到了极大打击,信心彻底被秒成渣渣。
小小男子汉也有自尊心,为了早日变得像长姊一样优秀,沈文殊不再像过去那样游手好闲,沉迷每天和小伙伴们上房揭瓦的活动中,他开始用更多的时间来温习功课、练习写字,家里还没有笔墨纸砚供他练手,就用树枝在地上练习。
然后小少年就发现,原来这只是他受苦受难的开始。
长姊不仅在识字书写算数上甩他一百条街,搞钱的能力更是让他下辈子都望尘莫及,并且为了更好的搞钱,她过去为母亲承担的那一半家务工作,完完全全落到了他的身上。
于是沈文殊短暂童年宣告结束,每天温习功课的同时还要帮母亲拖地洗碗照看熊弟弟,两个月前那种无忧无虑在街上浪的日子,已经像上辈子一样遥远了。
沈文殊家里蹲的时候还带上了小尾巴沈进殊,这调皮捣蛋的熊孩子是他大哥的跟屁虫,沈徐氏也害怕没有大儿子带着,二儿子自己去外面玩会被欺负,有意把他拘在了家里。
这小家伙可不像他一生要强的大哥,虽然他自己也当上了哥哥,在心理上还把自己当宝宝呢,比不上哥哥姊姊就比不上了,他废材得心安理得,蹲在家里也忙着招猫逗狗,每天吃饭睡觉闹弟弟。
于是无形中又给他哥增加了许多工作量。
不过沈丽姝才不在意大弟的动机是什么,她只对他发奋图强的行为表示很欣慰。
她喜欢搞钱,可不喜欢自己累死累活的搞钱,如果弟弟们都能支愣起来,未来都给她当劳动力,她岂不是直接躺赢?
所以她看到大弟蹲在地上写字的画面就不由自主露出姨母笑,还总想怂恿二弟跟他哥一起学习竞赛。
可惜老二不为所动,恬不知耻的仰着小脸朝她卖萌:“我想听阿姊讲故事。”
他毕竟还小,沈丽姝倒也没太捉急,爽快的问,“那你想听什么故事?”
沈文殊见状也不由自主放下了手中树枝,眼巴巴的望着她。
沈丽姝没有哄熊孩子的特殊技巧,更不是什么教育专家,穿到这样复杂的家庭环境中,她只能努力做工端水大师。
沈文殊说是长子,也才比二弟大两岁,依然是个孩子,就算沈丽姝内心对他寄予厚望,巴不得他立刻成长起来给她打工,她也不会做揠苗助长的事情。
讲故事之前,她便把眼巴巴的大弟也叫过来,“大弟也过来,你们乖乖坐好不要调皮,我就给你们讲讲前些天在瓦子里听过的故事。”
她这段时间为了搞钱混迹勾栏瓦舍、夜市酒楼,听了一肚子的曲艺杂说。
说实话,这些故事更适合成人栏目,她更应该给小萝卜头弟弟们讲讲美好的童话故事。
只不过沈丽姝知道,她这段时间的表现已经够震惊全家了,父母他们只是出于护犊心理才没对她起疑,但为了让这辈子的爹娘过得安心一些,也让亲朋邻居们不要把自己当怪物看,沈丽姝决定搞钱以外的地方都要藏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低调平庸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