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瑶皱眉问秋竹,“五小姐的性子还是那样么?”
“从未变过,”秋竹轻言细语说道,“如今要出阁了,还是天天打鸡骂狗的,也是仗着老太太不管事,大夫人又疼她。”
傅瑶便不言语,却向秋竹递了个眼色,眸中意味含蓄莫名。
秋竹一惊,小姐这是不想再忍了。
她悄悄点了点头。
还未见到傅珍人影,先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六妹妹,原来你回来了,许久不见,姐姐还真是想念你呢!”
傅珍一阵风似的进来,便要大喇喇在傅瑶对侧坐下。
小香竖目说道:“你是何人,见了良娣怎不行礼?”
傅珍诧异地看着她,这才觉出是一个眼生的丫头,“六妹妹,这是……”
傅瑶坐着不动,但笑不语。
秋竹在旁劝道:“五小姐,宫中规矩如此。您虽是良娣的姐姐,但在宫中从来先论尊卑再论次序,良娣性子再和软,这规矩是不能不遵从的。”
她和软个屁!
就会装得清白无暇,性子不知道多狡猾呢!否则怎叫她谋夺了良娣之位去。
傅珍愤愤不平地想,到底不敢与皇权抗争,她稍稍屈膝,“见过傅良娣。”
原以为这样便能起来,岂料那叫小香的丫头仍圆睁双目:“傅良娣这是头回归宁,依照宫规,五小姐须行稽首大礼。”
宫中有这条规矩吗?她怎么不曾听说过?
傅珍看着傅瑶,那该死的良娣正在慢慢饮茶,显然不打算解围。
傅珍咬了咬牙,捋起裙服跪在地上,脊背挺直,双手平举过头顶,郑重地拜了三拜,口中恭恭敬敬说道:“臣女拜见傅良娣,良娣万安。”
“免礼。”傅瑶说道。
傅珍这才起身,这回却学乖了,也不敢就坐,还是小香给她指了个地方,她才端端正正坐下。
姊妹俩胡乱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傅珍便想起身告辞——经了方才的下马威,她也不敢再挑衅,生怕傅瑶拿着良娣的身份扎筏子,可是论起骨肉亲情,她跟傅瑶又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傅瑶看出她的去意,含笑道:“小香,把我那串碧玺手串拿来。”
又朝傅珍说道:“些许小物,不成敬意,姐姐留着赏玩吧。”
秋竹在旁赞道:“宫中来的东西,果然都是好东西,瞧瞧,这珠子多么圆润光洁!”
傅珍翻了个白眼。
这丫头就吹吧,一串碧玺而已,又不是上好的翡翠白玉,何况珠子不是圆的,难道还能是方的?
傅瑶这哪是赏赐,分明是打发乞儿一般的打发她。
傅珍忍住气,念在刚才的教训,还是满脸堆笑地接过。
得了赏赐就得谢恩。她仍旧拜伏在地上,再次郑重地叩头,“谢傅良娣赏。”
这回却没有回应,傅珍错愕抬头,见那主仆俩都是一副忍着笑的神气。秋竹好心好意解说:“五小姐,您方才已行过大礼了,这会子谢恩不必如此隆重。”
这该死的小蹄子,也不早说!
傅珍脸色难看到极点,飞快地说了声,“臣女告退。”迅速地朝门外走去。
那门槛有些不平,险些使傅珍摔了一跤。情急之下,她顾不得自身,且护着那串碧玺珠子——若打碎了宫中的赏赐,只怕傅瑶更有理由教训她了,她可不能授人以柄。
傅瑶目睹傅珍的脸色一分分难看下去,心中着实愉快。她发现公报私仇的感觉也是挺不错的,尽管是为他人报仇。
*
椒房殿中,太子循例来向皇后殿下请安。
椒房殿却已坐了一名女子。
赵皇后含笑介绍道:“祯儿,你过来,这位是永宁伯府的二小姐,论理,你也可唤她一声表妹。”
郭贤妃是元祯的姨母,郭丛珊又是郭贤妃的侄女,硬说起来也算沾亲带故,只是这表却不知表到何处去了。
郭丛珊已盈盈站起身来,“太子哥哥。”
元祯眉目清朗一如往昔,他含笑说道:“原来这位便是郭小姐,我听说郭小姐发了痘症,如今瞧来已大好了。”
那段日子是郭丛珊一生中最灰暗的日子,也正因如此她才与太子妃之位失之交臂。如今元祯骤然提起,郭丛珊难免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抚上鼻梁。
赵皇后察言观色,说道:“好在郭小姐吉人天相,那场痘症既然没有夺去她的性命,想来往后定有大福报的。”
“谢娘娘吉言。”郭丛珊感激地施礼。心中却稍稍有些遗憾,她的容貌相比从前并未毁损分毫,却还是未能引起太子足够的重视,真是可惜。
正思量着,忽见赵皇后向她递来一个眼色,郭丛珊会意,轻轻从袖中掏出一枚香囊,“臣女乍来宫中,未备厚礼,仅以区区薄物相赠,还望殿下笑纳。”
太子接过来闻了闻,“好香啊,是你亲手绣的吗?”
果然引起注意了。郭丛珊心中稍稍激动,忙镇定了说道:“是,因要赠与太子殿下,臣女不敢假手他人。里头装有白芷、姜黄、甘松、冰片、朱砂、薄荷等物,防暑热最效。”
元祯欣然接纳,“有劳郭小姐了。”
赵皇后满意地看着座下一双璧人。看来太子对郭丛珊并不讨厌,还以为他多喜爱那个傅瑶呢,原来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