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她对这孩子到底也没有多少同情心。就算有,也抵不过她对自身生命的爱惜。
傅瑶正待转身撤回,忽觉背后传来一股大力,仿佛有人将她推了一把,她甚至来不及控制身体的平衡,就因去势甚急跌入水里。
湖面溅起一大片水花。
*
朱弦躲在一棵宽大的柳树背后,紧紧地捂着嘴,努力不让粗重的喘息声被人听到。
她脸上有兴奋,但更多的则是惶然。事情分明在依照计划进行,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心却这样不安定呢?
或许因为她办了一件天大的错事,为了那唾手可得的钱财和荣耀,她将赔进两条人命——不,或许还是三条。
这样得来的一切,果真能问心无愧么?
朱弦抱着头,又是哭又是笑,脸上近乎癫狂。她觉得她疯了,郭丛珊也疯了,一个人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真能狠心到如此地步?
可是她已经无路可退了,做错的事无法挽回,只能极力遮掩——就好像这皇宫,经历了许多腌臜事,不还是照样光鲜亮丽么?
不,她不能倒下,她得照常回到披香殿,清理掉那些可能引人怀疑的痕迹,譬如鞋底的泥印。
她只想要活着,像其他人一样活得好,仅此而已。
朱弦最后看了湖面一眼,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都在水里泡着,仿佛肿胀的浮尸。
她不由打了个寒噤,努力将这恐怖的一幕抹去,快步离开湖岸。
第40章 主谋
从未有过这样的混沌, 傅瑶脑中沉沉一片, 仿佛充塞了一切, 又仿佛尽是虚空。
自从穿越以来, 她总是刻意保持清醒, 连梦里也带了三分警惕, 这令她觉得安全——同时也觉得疲累。
现在却难得放松下来。
真的,她觉得这样挺好, 没有争执,没有算计,远离宫中纷扰, 远离所有的人和事——也包括远离元祯。
她常在想,假如她可以逃出宫去的话,她是愿意逃的。尽管宫外的生活不见得舒服, 但至少她拥有贫瘠的自由, 而在宫里这种沉闷的空气下,只会一日日消耗她的生命。她必须极力讨好,必须媚笑逢迎,必须争权夺利——人人都是这样过过来的, 没有例外。
可是她不能出宫, 出宫就只有死路一条,连傅氏全族都不能幸免。倘若不能活着,那自由还有什么意义?
真累啊。
要是她一睁眼,发现自己回到原来的家中,那该有多好。那个家虽称不上温馨, 但令她觉得踏实。
怀着强烈的希冀,傅瑶慢慢睁开眼皮。
她对上的却是元祯焦急的目光,“阿瑶,你醒了。”
原来还是在宫里。
两行眼泪渐渐下来,傅瑶颤颤巍巍的抓住元祯的手,“殿下,孩子呢?”
一种强烈的恐惧攫取了她的心神。
既然她还是那个怀着身孕的傅瑶,她腹中的骨肉……傅瑶紧张地看去,想掀起棉被一探究竟。
元祯忙安抚地拉住她,“你放心,孩子没事。太医说多亏救得及时,你只是呛了点水,并无大碍。”
原来秋竹赶到勤政殿时,元祯恰从里头出来,来不及细问就速速跟她来到岸边,将人救起。
傅瑶松了一口气。若按宫斗剧里演的那样,恐怕她已经早产,甚至难产。还好现实没那么残酷。
也多亏她勤于走动,这具身子才强健了些。
元祯握着她的手嗔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就算看到元禧落水,也不该不顾自己的身子去救,若真出什么意外,谁担得起这个责?”
傅瑶脸上一僵。
敢情元祯以为她是为救元禧才落水的。不,不止元祯,恐怕所有人都这么想。旁人又不知有人暗地捣鬼,落水的就只有他们两个——总不可能是那位顽劣的王世子主动救她。
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傅瑶勉强一笑,“郡王世子情况如何?”
元祯叹道:“他溺水的时候久些,现在仍昏迷着,不过太医已将腹中积水控出来了,说需要一段时间休养,总之于性命无碍。”
这样看来,那人的算计竟样样落空了,傅瑶暗道。她真是福大命大。
元祯在她额上亲了一口,起身道:“孤去看着她们煎药,也好放心些。”
傅瑶点了点头,“殿下安心去吧。”
元祯去后又是秋竹进来,她将一个烧得暖烘烘的手炉塞到傅瑶怀中,“那湖水甚是冰冷,良娣别着了寒气。”
“良娣您不是远远看着就好么,怎么自己跳下去救人了?那诚郡王世子跟咱们又没有多大交情。”秋竹语声似有不满。
傅瑶凝眸看着她,“连你也相信我在救人?”
“不是么?”秋竹纳闷。
“当然不是,我是被人推下水的。”傅瑶冷冷吐露。
现在她看得很清楚了,那人原来还留有后路。她正奇怪,元禧虽然顽皮,不见得真有人要他的性命,现在看来则是有两层用意:一是将她引到湖边,好趁机动手;二来,无论此事结果如何,众人都会以为她是为救人而献身,就算她活转来,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自然也不好追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