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瑶定了定神,一脚踢开趴在身上的尸体,涩声道:“我没事,你跑哪儿去了?”
常远面上颇有愧色,“是微臣一时疏忽,那会儿店小二来报,说厩中的马匹得了病,微臣情急跑下去查看,却未曾深究是否有人想对夫人您不利。”
傅瑶更关心另一个问题,“外头还有没有他们的同伙?”
“有四五个,已经被微臣制服了。”常远说道,显然身为大内侍卫,对付这种蟊贼还不在话下,“夫人放心,明日我就将这伙强徒送交官府,决不让他们逍遥法外。”
傅瑶略想了想,便冷静说道:“全部处死,不用送交官府。”
“处死?”常远有些讶然。
傅瑶淡淡点头,“若送交官府,保不齐会问起咱们的身份,到时候反而麻烦,你也知道太子病重的消息不可泄露,若知道我匆忙赶往云阳,保不齐有心人胡乱揣测。再说,谁知道这些人在府衙有没有门路,若定不了死罪,放出来更是祸害。”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不能让人知晓她这个太子妃险些为人践辱,无论她有没有保全自己的贞洁,对她的名声都是一种妨碍——为了这个,她必须硬下心来。
常远惴惴的看着她,只觉这位太子妃外表虽然柔弱,行事却是果决狠辣,令人咋舌,难怪有胆气从宫里跑出来。
他很快应道:“是,微臣马上去办。”
他抬手将老大的尸身扛起,就见傅瑶厌恶的指了指床下,“这里还有一个。”
常远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底下静静躺着一个双目圆睁的年轻男子,嘴角沁出血迹,显然已僵死多时。
这是太子妃亲手杀死的?
常远看着眼前这位弱质女子,更觉诧异。
第86章 夜游
长久的盯着人瞧终究是不礼貌, 常远垂头将年轻男子自床底拖出, 连同剩余几人一同搬出去。
不久之后, 他回来复命, “回夫人的话, 贼人已全部处置妥当, 埋在后院马厩中……”
傅瑶皱眉道:“做便做了,不用说得这么清楚。”
心下不禁寻思:被常远这么一弄, 这间客店保准以后没法住人了,不过也是他们活该,谁让他们与贼人串通, 沆瀣一气。
常远乖觉的住口,他看着床上躺着的两人咦道:“秋姑娘睡得还真熟,就这样都没醒。”
“秋竹一向举动警醒, 一下子睡得这样死, 只怕是中了什么香料药饵。”傅瑶说道,“你去弄点凉水,看能不能让她醒转。”
至于她自己,或许是因为张太医给的药丸里有些什么特殊成分, 刚好对抗了那迷药的药效, 所以才没有晕厥。
常远答应着出去,不一会就端着一盆凉水进来,将毛巾用水打湿,敷在秋竹面上——看不出这男子还有细致的一面,傅瑶还以为他会直接将秋竹的头按进盆里呢, 现在看来是自己的想法太粗暴了。
秋竹很快醒转,微微睁眼:“怎么脸上凉凉的?”
常远正在将毛巾拧干又浸湿,重新摁在她额上,秋竹恼道:“你做什么?”
傅瑶便将中了迷香一节告诉她,秋竹听了赶紧自责,“都怪我,我若警惕一点儿,也不会中了贼人的设计。”
一面狠狠看着常远,“枉你们还是御前的人呢,这样的伎俩都能将你们骗倒,你们就是这样保护陛下的?倘若太子妃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如何向陛下交代?”
她说话虽然刻薄,但念在都是实话,常远也只好默然领受。
秋竹骂够了,没好气的看着他,“你那兄弟呢?”
常远更觉羞赧,垂首说道:“怕是也中了迷香的药效。”
秋竹简直连骂都骂不出了,只好气得干瞪眼。
傅瑶怕她两个打起来,遂拦在秋竹身前,向常远道:“去把你那兄弟叫起来吧,后半夜该他替班了。”
常远唯唯出去。
秋竹埋怨道:“夫人,他两个办事不力,险些让您身涉困境,您还这样纵着他们!”
“我能怎么办呢?”傅瑶也很无奈,“总不能将他们赶回去,那样更没人保护咱们了。”
秋竹的眼圈有些发红,“这才刚出京城就遇到这样的事,后头还有那么久的路要走,可怎么挨过去呢?夫人您原本可以巴巴的窝在宫里享福,如今却要在外头受这份辛苦,奴婢瞧着实在不忍……”
傅瑶无言以对,主意是她自己拿的,即便真发生什么事,也是她自己承担——可是瞧秋竹这模样,好像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这丫头的忠心着实令傅瑶惭愧。
没一会儿,常远领着自家兄弟蝎蝎螫螫地进来赔礼,秋竹照样痛骂了一顿,傅瑶则在一旁唱红脸装好人,“这回的事的确是你们的错失,这个总推脱不了,可我叫你们来,并非为了责难你们,而是为了让你们警惕,后头还有十几天的路,你们若不打起精神,回头闹出什么乱子,就连我也保不了你们,你们自个儿乖乖到陛下跟前领罚去吧。”
两兄弟自然宣誓对太子妃尽忠,敢不尽力。
教训完后,秋竹将他们赶出去值夜,临出门时,常远欲言又止的望了秋竹一眼,这一眼没被秋竹接收到,却被一旁站着的傅瑶观测得一清二楚。
傅瑶不露声色说道:“常侍卫虽然心思粗浅了些,武艺还算不错,方才若非他及时赶到,只怕我免不了为人所辱。”
秋竹恨恨说道:“那是他分内之职,他若是做的够好,便该防患于未然,可他居然还让贼人闯入,可见是个无用之人。”
傅瑶在心底悄悄为常远默哀:看来这件事让他在秋竹心底的印象大打折扣,常远要挽回佳人芳心,今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秋竹用棉布拭去床褥上沾染的血污,凝视着熟睡中的皎皎说道:“要不要婢子将小小姐叫醒?”
“让她继续睡着吧。”傅瑶颦眉说道,“那一点迷香想必不碍事,若现在叫起来,只怕后半夜就得闹腾。”
何况,以皎皎的聪明劲儿,一旦察觉到异常,很难保证她不会刨根究底。
收拾一番后,傅瑶也躺着继续睡去。尽管经历了这样的变故,后半夜她仍旧睡得十分踏实。她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一点对她内心并未造成太大震动——那人若不死,她就会为人所辱,杀死他是不得已的选择。这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这一点她在宫里已经看得很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