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很爱演,可惜这出戏并没有演多久,侍从已经在唤他们下车了。
傅瑶的膝盖仍是酸的,只好由元祯搀扶着她下来,一瘸一拐的走进驿馆里。
常远诧道:“太子妃怎么忽然变得这样孱弱,行动都得人搀扶着?明明在云阳时还很有气力。”
他这话是向着秋竹问的。
秋竹的脸不禁红了,恼道:“我怎么知道?”
不怪她动不动想歪,实在是这一对主子以往的作为令人大开眼界。她有点后悔,早知不该将小主子提前抱出来,给了那两人可趁之机——不过话说回来,或许她这样做才是尽忠,没准还能多添一个小主子呢。只是在马车里做出这种事,还是忒大胆了些。
秋竹揉了揉发热的脸颊,觉得自己再这样耳濡目染下去,很快就要晚节不保。
天已傍晚,众人在就近的驿馆落脚,驿丞得知是太子下榻,自然百般趋奉,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万事安排得无不妥帖。
傅瑶见他们这样喜欢奉承,索性也摆出太子妃的款来——要了一桶热水洗澡。一路走来满身风沙,只有这个最能令她舒坦。
元祯足疾好后,两人晚间依旧共寝。傅瑶因洗了个澡浑身松爽,这一觉睡得极熟,朦朦胧胧听到有人急切叩门,“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她起先以为或许是做梦,谁知那声音渐渐明晰,几乎穿过板壁传到耳边来——驿馆都是些豆腐渣工程,隔音自然不可能良好。
元祯先她醒了,按着傅瑶不让她起身,“我去开门。”
打开房门一瞧,竟是驿丞等人持着火烛站在门外。
“何事如此吵闹?”元祯的声音有些不悦,他的起床气一向很重,自然不愿被人吵醒。
驿丞满头大汗的陪着笑脸,“回太子殿下的话,他们适才看到一个黑影朝这边跑来,怕是会对殿下您不利,小人才特意过来看看究竟。”
“孤并未见着什么人影。”元祯皱眉。
“殿下有所不知,近来此地闹出了几桩失窃案,连我这小小的驿馆也遭了灾,殿下您还是检视一番,以免有什么要紧物事遗失了就不好了。”
驿丞脸上有些赧然,显然贼赃横行,也是他这个长官看守不力。
元祯一听此话有理,便由着他们进来,帮忙翻箱倒柜的检查一通,末了道:“一切无恙,看来是你们多心了。”
“小的们失职,叨扰殿下您休息了。”驿丞等人小心翼翼的赔笑出去。
元祯阖上门,重新回到床上,傅瑶回到床上,支起半身问道:“真有贼人?”
“谁知道,他们说的活龙活现的,我反正睡得迷迷糊糊。”元祯打了个呵欠。
傅瑶联想起前后种种,不禁起了疑心,提醒道:“会不会是贼喊捉贼?殿下您起来瞧瞧。可少了什么东西不曾?”
好好的驿馆怎么会进贼,何况哪个贼人大胆到敢偷窃太子殿下的财物?那才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怕只怕有人从中作怪。
元祯依她所言,重新开箱笼检查,失笑道:“果然少了些东西。”
遗失的是曹家那些账簿以及他与高文波门下往来的信笺,想必是方才驿丞等人借口査贼,趁机搜罗走的。
傅瑶急道:“那怎么办?”
没有那些证物,还如何向皇帝复命?如何扳倒高家?
元祯的神情却仍很悠闲,“急什么,那些不过是誊录本而已,孤怎会傻到只作一份。”
傅瑶顿时觉得自己瞎操心,亏她还低估元祯的智力,替他干着急半天。
“那你刚才还装出急切模样,巴巴的起来找寻?”傅瑶无语的看着他。
这人也太会演了吧。
元祯羞缩的挠了挠头,“我不过想看看你为我着急的情状。”
装什么纯情小处男呀,明明老流氓一个。傅瑶对此人算是不抱希望了,倘若曹太太是个戏精,那元祯简直可以拿奥斯卡。
两人重新躺下,元祯望着床帐沉吟了一会儿,“这驿丞看来也不是个懂事的,孤还是给他换个职位才好。”
看样子他已经在黑名单上将此人记了一笔。
傅瑶在心底默默地为那位驿丞大人点蜡:他不但做了一场无用功,而且连金饭碗都保不住了。
当然,最可怜的还是曹郡守,或许他自以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却绝不会想到,再过不久就会迎来一场灭顶之灾。
次日一早太子的车驾启程,驿丞仍以那副虚假的笑脸相送——傅瑶甚至可以想到,等他们一走,驿丞就会兴高采烈的去向曹郡守复命。当然,两个人都逃不脱命运的魔爪。
走过几座城郭,傅瑶就觉出这条路线与自己来时大不相同,她好奇问向元祯,元祯淡淡说道:“没什么,孤只想稍稍绕道,从冀州去往京城。”
“冀州……”傅瑶恍然大悟,“殿下是想去看我哥哥?”
“不是我想去,是知道你想去,孤才陪你去。”元祯露出一口白牙纠正她。
傅瑶自己倒是未曾想到这一点,被元祯这么一提醒,她才稍稍觉得愧疚:傅湛到冀州上任也快一年了,不知那头的情况究竟如何。这么说来,亲自去看看也能放心。
元祯怀疑的看着她,“傅守备真是你哥哥么?连孤都比你这个亲妹妹当心。”
傅瑶有些心虚,索性抱着他的脖子耍无赖,“殿下同我夫妻一心,我虽然不说,殿下想必也能感知到,这不,我就等着殿下亲自开口呢吧?”
想到傅湛那边的消息,傅瑶倒觉得有了精神,傅湛还没见过外甥女,这回可以让他亲自见见;还有赫连清,也不知她进展得如何了,究竟有没有法子博得傅湛的“芳心”。
这许多念头堆叠在一起,倒让傅瑶抓耳挠腮起来,恨不得即可飞往冀州。
谁知越往里行,沿途的景象越发荒僻,路有饿殍,行人渐稀。傅瑶不禁有些奇怪:冀州一带有这般荒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