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瑶恨得牙根痒痒。多少年的夫妻了,此人还是这样老不正经,逢到有机会就逗弄她一番,真不知说什么好。
她瞪着元祯,等着他说下面的话。
凡事可一而不可再,元祯不好卖关子了,诚实说道:“九公主的确是叫一伙强人抢去,仿佛就是你说的那一拨,万幸傅湛赶到得及时,他们没来得及怎么样,现在已被抓进刑狱中了。”
傅瑶有些神色古怪的看着他,没来得及怎么样,那也就是说那伙人本来打算将赫连清怎么样。元祯是个男子体会不出其中的差别,可一介女子遭受这样的屈辱,即便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对她也会造成心理上的负担。
何况,此事还差点让傅湛当面撞见。
她不禁想起年前从京城来的那夜,倘若被元祯知晓她曾遭遇那样的危险,元祯会怎么想呢?
想到此处,她默默地抬了抬眼皮。
元祯立刻知觉了,“怎么了?”
“没什么。”傅瑶冲他笑笑。
还是别告诉他的好。说来奇怪,明明两人已是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也照旧生儿育女,却总做不到推心置腹知无不言。每每话到了嘴边,将将要出口,却不得不咽下去。
或许她终究做不到完完全全信任元祯,所以即便有什么委屈也不肯向他申诉。
凭心而言,元祯的确是一个完美的情人,甚至可说是一个完美的夫君。容貌英俊,身子强健,爱老婆,疼孩子,性格温柔,为人体贴。但,人往往是多疑的,或许正因为元祯身上找不到缺陷,傅瑶才总是生出虚妄之感,怕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一切便化为乌有。
说到底,元祯究竟喜欢她什么呢?她的确生的很美,可天下的美人多得是,这种没来由的钟情,总是叫人瘆得慌。
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摸了摸身侧男子的脸颊,劳累一天的元祯已经睡熟了,脸上的肌肉发酸发硬——是真的。
这样慢慢摩挲着,她却有一种踏实的感觉。仿佛如此,她才能确定旁边是个活人。
次日她梳洗已毕,打算去宽慰一下赫连清,好好安抚她那颗受到惊吓的心脏,并力主惩治那群狂徒,谁知却听赫连清说起:“我已让夫君将他们从监牢放出,不再追究此事。”
傅瑶看着她的模样像看个傻子,“你疯了?这样胆大包天的贼人,你还将他们饶过?”
赫连清似有些无奈,“可他们毕竟不是有心针对我,若非我父王行事暴虐,他们也不至于将气撒在我头上。冤冤相报何时了,倒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大家各退一步就好。”
她如今汉话倒说得很好,只是这字里行间的逻辑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傅瑶无话可说,只能讪讪道:“你不生气就好。”
“我怎么会生气?若非经历此事,我实在不知道湛郎对我关切至此。”赫连清脸上带着甜蜜的微笑,显然昨夜的事并没放在她心上,她一心沉溺在傅湛的柔情中了。
傅瑶不得不佩服她这种心态,尽管十分不认同。换做是她,就算不将那几名暴徒凌迟处死,也要让他们大大的受一番折磨——她毕竟不是圣母,不愿白白受这些罪。
尽管如此,她还是叫了傅湛来,叮嘱他道:“公主她生性纯真,不知人心险恶,你可别事事由着她。那几名肇事的狂徒,你该盯紧还是得盯紧,别让他们再惹出什么乱子。”
傅湛点点头,“妹妹放心,我自然知道分寸,早就着人看着了。”
傅瑶这才舒了一口气。她自己是觉得斩草除根方为上策,为着顾忌赫连清的心思,才不得绕这么一弯子。
说也奇怪,听闻北蕃王是个暴虐恣睢的性子,怎么生出的女儿却外刚内柔,心肠这样仁恕,大约真是当娇花一般养着的吧。
她又想到两人从前的过往,便笑着问傅湛道:“哥哥究竟是怎么接纳公主的,刚成婚的时候不是对人家理也不理么?”
傅湛的耳朵尖有些发红,讷讷道:“……不就那么一回事,夫妻夫妻,总不能当仇人过一辈子。”
“说着简单,想来九公主总有些地方打动了你,不然怎么昨儿一听说她不见了,你就急眉赤眼的跑出去,跟着了火似的。”傅瑶笑吟吟的看着他。
傅湛越发不好意思,“那是因为……阿清她虽然性子急躁了些,心思却很单纯,我怕她被人骗了。”
原来如此,傅瑶恍然大悟。敢情傅湛是在赫连清身上寻着了智商上的优越感,傅湛自己也不算多么机灵,比起赫连清还是强多了。
怪道都说男人喜欢傻女人,看来只有傻女人才能让他们生出保护的欲望。傅瑶暗暗决定,以后在元祯面前也要尽量表现得傻一点。
宫外的灾情得到了控制,宫里也不像前些时那样终日惶惶了。
为着官吏延误了上疏灾情,成德帝大发雷霆,连着几日对着后宫都没好脸色,盛宠如高贵妃亦不能幸免。
这一日她得闲将安王叫进宫来,向他说道:“如今人人都在为赈灾奔忙,连傅家都捐出了大笔银子,你也该跟着做做样子。”
元祈有些讪讪的挠头。
高贵妃便知他府中没钱,这不孝子真是回回见了都让她不快!堂堂一个亲王自然不可能两袖清风,还不是元祈素性挥霍,银子流水价的出去,却只出不进,才搞得囊中羞涩。
她恨他无用,却还是得帮着他,谁让他是她唯一的骨肉,不指望他还能指望谁?
高贵妃连说教的心也没了,只意兴阑珊道:“若不足银子,就去你舅舅家支取,想来他愿意帮这个忙。”
元祈忙欢喜地应了声“是”。
拿娘家的亏空去全王府的体面,她这个贵妃还真是做得出来。高贵妃想想也甚是无奈。
说来也是元祈自身的问题,这样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般,光成家而不立业,凡事只顾自己快活,全然不思量后路,如此怎是长久之计?
还是得有个孩子,只有当他真正做了父亲,他才知道为人父母的难处。
想到此处,高贵妃冷冷抬头问道:“孟氏还没跟你圆房?”
问过这么多遍,她这句话说出来竟异常顺口,一点羞赧之意也没了。
元祈张口结舌,“她……性子犟得很,孩儿也没法子。”
“是么?我看是你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上,才拿她没办法。”高贵妃冷笑说道,“你和你那内侍李德清搞的什么鬼名堂,真以为我蒙在鼓里哪?”
“娘,您……您都知道了?”元祈越发窘迫,“是她告诉您的?”
自然是孟扶男亲口说的,高贵妃想起来就生恨。前几日召见孟扶男的情形仍历历在目,她本来想婉转的劝两人行周公之礼,谁知那孟扶男毫不知羞,亲口说出安王同内侍苟且,还带了一名侍妾做见证,饶是身在自己的漪澜殿,高贵妃都觉得臊得没处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