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宁被这话堵了一下,她一向惯会在元祯面前做出至亲模样,虽然也确是爱重他,却因为傅瑶的事几番生了龃龉,倘若傅瑶再乱嚼舌根,恐怕元祯真会对她这位大姐避而远之了。
她只好暂时偃旗息鼓,瞪了傅瑶一眼,恨恨的离去。她来的时候雄赳赳气昂昂,走时虽不至于像只落水狗,也和一只斗败的大公鸡差不多了。
傅瑶虽取得了言语上的胜利,自己却意兴阑珊。她并不想树立无谓的敌人,可是这位大公主就像一块牛皮糖般,沾上了就甩不掉,实在磨人。
傅瑶也知道为了什么,还是因为之前笃儿与陈翘的婚事,昌宁公主的一厢情愿遭到无情拒绝,便将她恨入骨髓。傅瑶当时便有预感:结不成亲,或许便会结仇,如今果然成仇了。
好在昌宁大公主虽然跋扈,也还不是那等心机深沉的人,傅瑶并不担心她暗中使什么绊子,只防备她时时刻刻脾气暴走,光这一点就够让人心累了。
许是方才的响动惊醒了皎皎,小姑娘揉了揉眼睛醒来,长长的羽睫扇动着,“阿娘,什么时辰了?”
傅瑶用绸绢拭去她额上枕出的细汗,声音轻柔的道:“还走呢,再睡一刻钟起行不迟。”
她实在有点心疼这小姑娘,除了元祯与她例外,从成德帝赵皇后这对祖父母,乃至东宫的上下仆从,莫不存了重男轻女的偏见,明面上虽待遇等同,细微之处还是多紧着小皇孙。譬如现在,皇帝也只留了笃儿在身边,剩下皎皎孤零零的随着她。昌宁的话虽是讥刺,也的确叫她说中了。
皎皎自己或许年纪小不觉得,只是欢快的跃下马车,“我去看看笃儿。”
傅瑶想拦也拦不住,可见她们姐弟俩感情真是好,自己这个母亲反倒一意孤行的多心了。
她暗自摇了摇头,歪到枕上准备打个盹儿,并不打算随女儿过去。说老实话,元祯没和她坐在同一车厢里,她心里还有点高兴。这些日子她心绪乱糟糟的,很少有余暇思考,如今总了有了点清净。
从前即便远游,两人也多半腻歪在一起,那样固然好,可傅瑶总有一种走肾多过走心的感觉,或许是时候该冷着些,毕竟再热烈的感情也是会降温的,何况她并不敢确定那种热烈是发自肺腑,还是仅仅凭一时冲动。
谁知眯上眼没一会儿,就见元祯抱着女儿姗姗而来,他身穿一袭暗金如意云纹锦袍,头戴紫金白玉冠,这样清冷英俊的贵公子,竟然甘心沦为女儿奴,光是这一点反差萌就足以吸引无数宫婢侍女的眼球了。
皎皎心满意足地窝在他怀里,像个才出世的小猫崽子,又或是上天降下的神祇,心安理得地享受世人的供奉。
元祯上来将女儿放回马车里,抱怨道:“皎皎四处乱走,你也不陪着她,万一叫坏人拐去怎么办?”
“她是去寻她阿爹,又不是闲逛,再说,还有这许多侍卫盯着呢。”傅瑶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倒是你,怎么就过来了?”
元祯恨恨的咬牙,她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明知他不过是想见她一面而已,她不去,他就只好来了。
傅瑶望着他,乌黑澄明的眸子里忽然迸射出一点笑意,“殿下这是做什么?恨不得吃了我似的。”
“孤是想吃了你。”元祯瞪了她片刻,忽然欺身上前,搂着她雪白的脖颈就啃咬起来。
皎皎还在车厢里,傅瑶忙推了他一下,“也不知避忌!”
那女孩子人小鬼大,连忙用两只小胖手捂在脸上,却精明的从指缝里偷看。
所谓上行下效,元祯也怕教坏了儿女,只好先进行战术上的撤退,咬着耳朵道:“晚上你把皎皎交给秋竹她们照顾,孤来你房里。”
傅瑶红着脸推开他,也不好说应不应。
但是元祯就视作默认了,在她脸颊上香了一口,又在女儿额头亲了一下,方才抽身离去。这样一视同仁,也免得皎皎产生什么不该有的误解,提早走上歪路。
第130章 曲无衣
傅瑶对他这种无赖行径简直无可奈何, 偏偏元祯在人前总是一副清俊模样, 只有背地里跟色中饿鬼似的,傅瑶即便知道他的真面目, 也断没有往外说的道理, 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
结果这一夜她还是将门留了一道小缝。
元祯鬼鬼祟祟的过来, 进门就猴急的搂着她往床上扑,就跟吃斋多年的人陡然见了肉腥似的。
傅瑶也不知自己算不算一块好肉, 但是她比元祯更多了一份小心。此次南巡的人群中,就只有她和元祯这对小夫妻,人人的眼睛止不住都盯在他们身上。何况成德帝虽不是有意将他们隔开,但因太子兼为理政, 少不得得挨帝后住着,傅瑶为了照顾孩子, 则住在偏后的厢房里。
来时他们就说好了,尽量分房睡, 除了各自方便外, 也是为顾及皇帝的情绪——高贵妃和安王毕竟过世未久,虽说不必守孝,可若净顾着那档子事,皇帝难免会觉得他们没有心肝。
傅瑶正是这么想的, 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 元祯这急色鬼、烂臭虫, 逮着机会就往她房里钻,傅瑶都怀疑自己的身体是否有那么大的魅力, 还是元祯仅仅想多造出一个孩子。
但是拒绝又有什么用,每当傅瑶稍稍对他施以冷眼,元祯就会用一种受伤小鹿般的、可怜巴巴的目光看着她,傅瑶即便是个冷酷无情的老妇人,心肠也会忍不住软化。但这时元祯就不再是小鹿了,而是缠人的大狼狗,紧紧地搂着你,死也不放开。傅瑶好几回都上了他的当。
今次也是如此,即便身体被烧得滚烫,如着了火一般,傅瑶仍是紧紧地咬着牙,不敢发出半声叫唤。这驿馆的板壁薄得很,谁知道会不会被隔壁的人听见,傅瑶可不敢冒险。
直到完事之后,傅瑶才获得喘息的机会。她急忙披好外衫,庆幸黑暗中看不出通红的面部,“殿下请回吧,省得明早被人瞧见。”
元祯翻了个身,坚实的胸口正对着她,“急什么,孤待你睡着了再走。”
傅瑶小声嘟囔了一句,用被子蒙着头,“你在这儿我怎么睡得着。”
元祯将她的头提出来,笑道:“这样睡对身子不好,别闷着了。”
傅瑶在他面前,自己也变成了孩子,不得不乖乖照父母的话做,连睡觉的姿势都必须按照一定的规程。
静静地躺了片刻,又听元祯道:“近日我瞧常远老往你身边瞅,他不会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这人老爱在没来由的地方吃醋,简直莫名其妙。傅瑶打了个呵欠,懒懒道:“哪能啊,那一位怕是跟秋竹对上眼了。”
元祯笑道:“怪道他两个一碰面总是脸红眼角红的,我早说不对劲。既如此,咱们不如成全他们好了。”
傅瑶佩服他的心思敏感,但是一个大男人,总爱在这些细处下功夫,也有些怪怪的。
她将略显凌乱的长发拢成一把,拨到软枕的另一边,毫无兴致的道:“秋竹说她不着急,我也还想多留她两年,此事容后再议吧。”
何况常远虽在御前当差,人却有些笨笨的,毫无进取之心,秋竹跟了他也未必有什么好出路,傅瑶想着不如多查考一阵子。
至于做不做皇后的话,她一个字也不要对元祯提,免得暴露了自己的野心——虽然她根本不存在野心。
元祯亲了亲她的耳鬓,“也好,孤听你的。”
常远若知道是傅瑶的枕头风搅黄了自己的美事,一定会对这位太子妃大为恼火。
傅瑶再无话,闭上眼开始假寐。元祯将修长的五指插进她秀发里,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才理好的头发很快就被他弄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