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想要的,是将来能被南华郡主指给府里的一个管事为妻。虽说两人都是奴身,但奴身也有奴身的好处。俗话说宰相门人七品官,南华郡主有太后撑腰,江家的家奴都是外人不敢轻易得罪的。何况家奴连此身都属主人,更不必说家财了,就是亲生父母,也再管不到她一丝一毫,更不能要求她拿出银钱来去填家里那个无底洞!
摸着镯子,珊瑚不由得想起了琥珀。琥珀能说会道,在南华郡主面前远比其他人更得宠,可是为了能给江悟做妾,居然在南华郡主的饮食里捣鬼。她落到被发卖的下场,只怪她搞错了一件事——南华郡主才是她的主子,不是江悟!
琥珀被卖去了哪里,珊瑚没有打听,不过她犯下如此大错,想来卖去的也不会是什么好地方。看过琥珀的下场,珊瑚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时时处处都要将南华郡主放在最前头,伺候好了南华郡主,将来自然有好前程。
若说伺候衣食住行,那人人都会。至少玛瑙和珍珠也绝不逊色于她,尤其珍珠,既是南华郡主的陪嫁家人,又有一手好厨艺,这都是她珊瑚不能比的。那么要想在贴身的大丫鬟里再出头,就要在别的方面努力了。比如说——南华郡主最心爱的小儿子,江恒。
蒋姑娘,你也别怪我。珊瑚握紧了镯子,在心里喃喃自语。你是什么身份,郡主断然不会让你跟二少爷有什么瓜葛的,与其日后惹得郡主对你出手,不如早些断了这念想,还能成全我在郡主面前得份脸面。
桃华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居然还能成全一个人,更不知道江恒跑去了蒋家,这个时候她已经在谭家,再次为谭香罗复诊了。
将近一个月的药吃下来,谭香罗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她自己也能感觉到身体的变化,心里自然高兴,越是高兴,气色便越显得更好。
桃华看见她这样子,心里也很愉快。当医生的都喜欢这样的病人,遵从医嘱,还能保持心情愉快,自然事半功倍。
“这次我开一个月的药,谭姐姐要坚持用。现在情况已经好了许多,但这病较为顽固,为防反复,还是要坚持,别嫌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谭香罗现在身子已经轻快了许多,只觉得眼前一片光明,又如何会嫌麻烦呢,“倒是妹妹这样时不时要劳动,才是麻烦。”
桃华笑笑:“这也是医者的本份,哪里算得上劳动。只不过姐姐请一定替我保密,我家的事……”
谭香罗已经从谭太太处听说了蒋家获罪之事,自然知道陆盈能把桃华请来,担的是什么干系,当即点头如捣蒜:“妹妹放心,我是断然不会说出一个字去的。”
轻绯现在转而服侍谭香罗了,闻言就笑道:“蒋姑娘只管放心。此事除了陆表姑娘,太太与奴婢之外,就连咱们家里,也并没别人知道。太太只说是表姑娘临行前,请了姑娘来陪六姑娘说话解闷的。至于这些药,对外只说是从太太旧友处打听来的偏方。如今有几家亲戚都知道,太太在岭南那位旧友,识得一个会诊病的女尼,从那里得了方子给太太寄来的。”
谭太太的父亲曾任小官,辗转过几处远地。谭太太托辞那边的旧友,自然没人能去查证,乃是最好用的借口。且如今女子行医之人极少,倒是尼庵道观里头,颇有些出家人精通医术,有些甚至每年还会为平民义诊。因着她们本身是女子,在妇科方面自有优势,说这偏方是自那里得来的,倒颇可信。
桃华这才放心。这些日子她用了医术的地方似乎多了些。若说诊出喜脉或是包扎伤口还有借口可以搪塞,那为谭香罗治病,就是实实在在的行医,无可推卸了。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收谭家酬劳的缘故——即使将来被人发现,未收诊金也还可以推脱一二。当然谭太太如此明白,那就更好了。
轻绯收了药方,自去安排人抓药,谭香罗便端了自制的点心上来,因她用药不可喝茶,只得倒了两杯白水来笑道:“妹妹别怪我怠慢,大伯母对我极精心的,凡是不能用的东西,统统不许留在房中,唯恐误食了。”
“我在家中也时常喝白水的。茶是好物,但女子体寒,也不宜饮得太多。”桃华拈了盘子里一块点心吃了,眼前不由一亮,“这里头夹的东西,像是酥酪?味道甚是新奇。”
谭香罗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些日子闲来无事,就鼓捣这些。这酥酪夹饼大伯母也喜欢,只可惜制起来麻烦,且天气太热又易于坏掉,虽好吃,我却不知如何去卖。”
饮食最怕不新鲜,若是吃坏了人,这店就别想再开下去了。谭香罗想出这酥酪夹饼的新鲜主意,要不用自然舍不得,要用却又担忧,已经思索了好几天。
桃华把一整块夹饼都吃了下去,笑道:“这味道实在不错,不卖太可惜了。我倒有个主意,这夹饼姐姐可以限量,开始的时候只制几块,供人品尝,待有人来问了,再限定每日只在上午卖数盒,若来晚的,就只好明日请早了。只要大家喜欢上这味道,自然早早就会抢光,绝没有放坏的危险。并且姐姐在售卖之时,也要向客人讲明哪些点心不宜久放,免得出了事脱不开干系。”
谭香罗听得连连点头,眼睛发亮:“妹妹真是能干,这样的法子也想得出来。大伯母打算匀一个铺子给我做点心卖,只是担心我的身子。妹妹看我如今,能做不能做?”
桃华沉吟了一下:“只要不太过劳累,姐姐做做无妨。”
两人说了半日的话,桃华才拎了一盒子点心回家。才进门就见曹氏面带笑容地逗着蒋柏华玩,见了桃华便道:“桃姐儿回来了?可惜江公子等了你半日,刚刚才走呢。”
蒋柏华手里捏了两个糖人,一见桃华就跑过来:“江哥哥买的。”
“那你有没有谢谢江哥哥呢?”桃华蹲下身抱住他,试了试他额头,汗浸浸的,并没有再发热。
“柏哥儿有谢。”蒋柏华点着大脑壳,又补充了一句,“江哥哥说,明天还来。”
☆、第35章 心思
江恒第二天并没有来,因为南华郡主在寺庙里做道场为此次望月桥塌陷事故中死伤之人做道场,还散了许多馒头粥饭,江恒自然也要跟着去。然后第二日,南华郡主一行就启程回京城了。
这场法事一做,南华郡主之前因为连砸几家医馆招牌而毁掉的形象,在无锡人眼中又恢复了一些。
不过大部分人对南华郡主的离开并没有多加注意,因为他们家里差不多都有人受伤,这时候需要的是医药,不是法事。
蒋家消息不大灵通,南华郡主离开第二天,曹氏才知道了消息,顿时大失所望:“早知道江公子要走,至少也该送点土产才好。”
蒋燕华平白丢了一支金簪,一连几天都无精打采,听了母亲的话懒懒道:“江公子哪里还少那点土产呢。”
曹氏不以为然:“人家都说,礼轻情意重。江公子是不缺,可那总是咱们的心意不是?”
蒋燕华没接话。若是从前她或者也是这样想的,可是那日江恒来还衣服,坐在厅堂里等桃华等了半日,期间她借着送茶过去了两趟,却都没搭上话。
曹氏还看不明白,她却已经明白了,这位江公子,就是有心也在桃华身上,不在她身上。既然如此,这土产还送个什么劲的?以郡主家的富贵,恐怕拿了土产只会赏给下人,又何必自取其辱呢。这会儿,她倒是有点明白桃华所说的”一只鸡闯到凤凰群里”的意思了。
蒋燕华不接话,曹氏也就说不下去了。蒋锡面前她是不敢说这话的,桃华那里更不必说,也不好跟丫鬟念叨,只得悻悻地住口,又道:“你的脚可好了?”
扭伤并不严重,用跌打酒推了两天已经无恙。蒋燕华低低应了一声,曹氏便道:“我听说桃姐儿答应了,要教你看账管家?”
“是。”蒋燕华手里理着绣线,眼睛看着绣架,“不过我怕到时候绣不出这帐子来。”一百个不同的寿字单是搜集起来已经费了好些力气,何况还要绣出来,又要均匀地分布在一顶帐子上。蒋燕华绣工虽好,也十分吃力,心里略微有点后悔,当初不该选了这个来绣。
曹氏忙道:“学管家要紧,这帐子交给萱草绣也行。你绣一半,她绣一半,一百个寿字呢,谁会仔细去看。”
蒋燕华有些犹豫:“我看姐姐绣那屏风很是用心。而且爹爹每次说起伯祖父都十分敬重,若是敷衍,我怕……”
曹氏不以为然道:“一百个寿字,你爹爹难道会一个个去看不成?再说桃姐儿那四扇屏风才多大,再用心又能花得了多少时候?你的帐子比她的大得多,哪里会逊色了。”看女儿还在犹豫,不由得有些发急,“娘在家的时候就是没学过管家,陈家就不说了,嫁到这里来,还不是因为这个到现在都看不着外头药堂和庄子上的账本。再看你姐姐,她才多大,就能打理她娘的嫁妆了?我的好闺女,你可别本末倒置,就送你伯祖父一顶金帐子又能得着什么?还是自己学会了本事要紧!别将来像娘一样,平白的吃亏。”
蒋燕华听着有理。这管家的本事,将来总是用得上的。心里想着,终于道:“等姐姐教我开始看账本,我就每日只用一半的时间来绣,剩下的就交给萱草。”
曹氏连连点头,道:“你捡那简单些的绣,太麻烦的就给萱草,这般还能多绣几个字,就更没人会发觉了。”
蒋燕华拈着针,有些担忧地道:“只不知道姐姐什么时候才会教我看账……”
桃华对自己说过的话,向来兑现得很快,蒋燕华的脚一好,就开始跟着她学看账理事了。
“你把算盘好好练一练吧。”教了几天,桃华就觉得有点头大。蒋燕华对数学真不怎么通,算起账来速度奇慢,有时候还要搞错。桃华原本想直接教她四则运算的,但蒋燕华学得一塌糊涂,只好从加减法先开始吧,至少一些小账目不能算出错。
“这是我给你写的九九表,背熟了它,算起账来就快了。”加减乘除这种东西没有什么捷径好走,就是多练,自然熟能生巧。
蒋燕华拿着账簿,满脸通红:“姐姐,我,我太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