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知道这是私奔啊!”卫老爷也恼了,“他若洁身自好,难道人家闺女硬要跟他私奔不成?”
“你小声些!”卫太太比他还恼,“她身边有娘有妹妹有下人,若不是自己尊重,难道远儿硬去拉她出来?”
夫妻两个都有自己的理由,吵了几句还是卫老爷先败下阵来:“说这些做什么,只说如今怎么办?”
卫太太也知道见好就收:“还能怎么办,反正不能娶她,沾都不能沾!”
卫老爷听见这回答,火又上来了:“生米都煮成熟饭了,怎么能不管?”
“什么生米煮成熟饭了——”卫太太嗤笑,“你那眼——不过是换了个发式罢了。”看崔秀婉那步态神情,两人根本就没成事。从前她娘家有个姑姑,是宫里放出来的嬷嬷,专会看这个。卫太太那时候已经要出嫁了,也该接受一点这方面的教育。这姑姑跟她亲近,私下里教了她好些东西,可惜她没生女儿,竟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卫老爷不大敢相信:“当真?若真是这样,倒还好……”没碰过就好,那还可以想个办法安顿。
“接回去就说是远房亲戚,先搁在家里住着——”卫太太说了一句又觉得不妥当,“不成,回了福州人多眼杂,都认得她……不成不成,不能让她回去!”
卫老爷思忖着道:“不然,送她回老家去?”卫家祖籍是荆襄人,离福州远着呢,到那边绝不会有人认得崔秀婉。
夫妻两个正商议着,卫太太的贴身丫鬟已经面带慌色地进来了:“太太,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张张慌慌的。”卫太太正烦着呢。
丫鬟看着卫老爷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奴婢方才听见崔大姑娘的丫鬟说,崔大姑娘已经有喜了。”
“什么!”卫太太呼地就站了起来。这算什么喜,简直是有了大麻烦!
“这个孽子!”卫老爷暴跳如雷,如果不是因为外头,现在就想去把儿子拽起来打一顿板子。
还是卫太太冷静得快:“不对啊……”明明看着崔秀婉没什么变化,难道是她看走了眼,“我去问问远儿!”
“儿子跟秀婉一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的!”卫远被卫太太关起门来一问,立刻急了,“绝没半分逾越的地方!”他可是读圣贤书长大的,断不是那样的登徒子!最大胆的举动不过是亲过崔秀婉一下,那时候是觉得崔秀婉就要嫁人了,以后再也不可能亲近了,才在冲动之下做了那等举动。
卫太太自然是相信儿子的,且她自己看着崔秀婉也不是有孕的样儿,当即心就落到了实处,点头道:“娘自是信你,只是这地方房浅屋窄的,你们这样住在一块儿也不像。今日晚了,明儿一早咱们就换个地方住。”先离了这里,再请人来给崔秀婉诊脉不迟。
卫远身子还虚,说得急了就有点喘气,道:“娘,如今秀婉是跟着我跑出来,连命都不要了的,儿子不能负了她。”
她是不要命,而且还可能连累着崔卫两家都没了命呢。卫太太心里暗暗地骂,脸上并不露声色:“等你病好了再说。”她恨不得现在就带着儿子回家,然而卫远这么虚,又不能大冷天的赶路。
既然疟疾并没有传开去,卫远病也好了,自是没有人限制他,第二天一家子就辞了郎中搬出去了。卫太太临走时让人给郎中送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嘴上说是谢他的诊金,郎中自己心里明白,这是封口费呢,若不然就算将这些日子的药费全都算上,也使不了这许多。
郎中的嘴都要紧些,否则宅门里头根本走动不得。这郎中接了银票,对外就只说是有亲戚来把小两口接走了,这是后话。
再说卫家一行人离了这个镇子,往东边再走十几里到了县城,住进客栈,这才请了个郎中来,先给卫远诊了脉,又顺道给崔秀婉诊脉。
崔秀婉有孕的消息,自然是银朱得了吩咐才在卫家丫鬟跟前漏出的口风,原以为卫太太立刻就会问她,谁知竟没动静。她再有把握,待卫太太来了之后神情颇为冷淡,心里也虚了起来,一夜没睡好。第二日坐了马车在路上一颠,就觉得小腹坠坠地疼起来,进了客栈脱衣裳一瞧,亵裤上几点暗红。
☆、第116章 无孕
“姑娘!”银朱慌了神,“这,见,见红了!”
崔秀婉的脸色也唰地变了。即使对卫远再有信心,她也不是睁眼瞎子,昨日卫太太的态度明晃晃摆在那里,如今腹中的孩子已经是她最后的筹码,绝不能有失!
“慌什么,去跟姨母说,我有些不大舒服,让人请个郎中来。”崔秀婉轻轻摸了摸小腹。昨日让银朱把话传出去,卫家人没动静,那今日就索性请个郎中来诊脉,把这事揭破了便是。
银朱还没出门,卫太太已经引着个郎中来了,满脸笑容地只说这些日子崔秀婉辛苦:“让郎中诊一诊脉,开个调养方子,万不可亏了身子。”
崔秀婉心里明镜似的,并不推辞便坐下来。这等小县城里规矩不大,郎中给女眷诊脉也不必中间隔个屏风什么的,只在手腕上搭条丝帕便是了。
郎中五旬上下,乃是县城里最有名的了。给崔秀婉诊了左右手,便含笑道:“少奶奶这些日子忧心太过,有些郁结,又辛劳了,身子多少有些亏损。好在少奶奶年轻,并未伤到元气,只消调养一两个月,自然恢复如初。”
崔秀婉等了半日,不见他说到正题,不由得瞥了银朱一眼。银朱也正心急呢,接到自家姑娘的暗示,顾不得别的,开口便道:“那我家姑娘腹中的孩儿怎样?昨日车马颠簸,有些见红了呢。”
郎中一脸惊讶:“腹中的孩儿?少奶奶并未有孕,何来——”何来的孩儿呢?
这下崔秀婉主仆的脸色唰地全都变了。银朱失声叫起来:“你胡说!我家姑娘有孕两个多月了!”
郎中脸上的表情简直像是被迎头敲了一棒子,看了一眼卫太太才道:“如此,老朽再诊一诊。”
崔秀婉脸色铁青,只觉得小腹的坠疼更加厉害,腰酸得几乎坐不住,才动一动,身下就涌出一股热流来,情不自禁捧住小腹:“我,我的孩子!”
这一下屋中真是人仰马翻,郎中连忙避出屋外,片刻之后卫太太沉着脸出来:“大夫可诊得清楚?”
老郎中万没想到今日出诊倒看了这一出闹剧。他行医数十年,各家后院也走过,虽不知就里,也知道这事是个麻烦,只得道:“老朽虽不专精妇人科,但是否有喜还诊得出来。何况若照府上尊从所说,少奶奶身孕已近三个月,万万不致诊错,实在是并无孕事。”
“那这见红——”卫太太心里其实已经有底了,只是不明白崔秀婉怎的这样大胆,根本不曾行房,竟编出有孕来骗她。
“少奶奶这是经水不调,方才应是行经了。”老郎中毕竟经验丰富,解释道,“有些妇人若是心情郁结,行经之期便会混乱,少奶奶之前应是忧心于少爷的病症,以致经水未来,误以为有孕。”想了一想,又补充道,“有时妇人极盼有孕,亦会有些妊娠之状。”
卫太太惊讶了:“还有此事?”
“确有此事。”老郎中很肯定地道,“老朽早年也曾遇见过这样的症状,脉上亦如走珠一般,且有呕吐及不思饮食等诸般症状,老朽亦诊为喜脉,然而一月之后经水再来,脉象便恢复如常了……”
卫太太想了一想,试探着问道:“若是尚未圆过房的,可也会如此?”
老郎中怔了一怔,才想明白这位太太的意思是,未曾破身的女子是否也会如此。这个问题实在太奇葩了,老郎中行医数十年,还没见过哪家的姑娘有些症状,想到方才屋内的诡异气氛,只得含糊答道:“这个老朽尚未见过……经水不调也是有的……”但见着经水不调就以为自己怀孕了的姑娘家,他真没见过。
卫太太干咳了一声,吩咐人送了老郎中一笔丰厚的诊金,将人送了出去,自己就往崔秀婉房里去。
崔秀婉此刻已换下染了血的里衣,正坐在床上发怔。卫太太进来,先厉眼看了一周,将丫鬟们都赶出去,只留下银朱在屋里,关了门才道:“这是怎么回事?”
崔秀婉呆呆的根本答不出来,倒是银朱跪下道:“出京前我们姑娘悄悄的去医馆诊过脉,的确是喜脉啊!”
卫太太想到老郎中说的话,一时间简直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冷声道:“胡说八道!还不快闭嘴呢!”
崔秀婉还怔怔地坐着,手按在自己小腹上。卫太太往前走了几步,皮笑肉不笑地道:“秀姐儿,这是怎么回事?远哥儿说,他根本不曾跟你——跟你行房,如何你就有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