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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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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陈燕不由得就对在一旁晃来晃去直拿帕子擦眼泪的曹氏有些埋怨起来:若不是她疏忽了蒋锡,让白果拿着机会闹出那么一桩子事来,说不定她还能有些机会与桃华搭话。然而从打发了白果之后,桃华对她们母女的脸色就不怎么和善,硬是弄得她张不开这嘴。

曹氏可不知道自己在女儿心里又落了埋怨,倒是从听见刘之敬进门就伤感起来,想着女儿马上就成了别人家的人,不由得眼泪汪汪,止也止不住。

到底是亲母女,陈燕看她这样子,便有埋怨也说不出口,也跟着落了两滴泪,便被喜娘忙忙地劝了——拿帕子小心拭了泪,又补上一点脂粉,便盖上盖头,往前面正堂上去。

蒋锡站在堂中,看着站在面前的刘之敬,心里暗暗慨叹:瞧此人生得也是一表人材,还有一笔好画,怎的遇了事竟是个会临阵脱逃的,果然人不可貌相。

刘之敬站在那里,面上堆了笑容,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方才他到了蒋家大门前,就见门里不但站了蒋家几个儿子,还有沈数似笑非笑地负手立着,顿时心里就是咯噔一下。然而人都到了,难道还能掉头回去不成?只得硬了头皮上前,一首催妆诗都念得有些磕磕绊绊的,好在人人都以为他是登门迎亲紧张所致,虽然也取笑几句,却并没人疑心他其实是心虚害怕。

有了这么一出,刘之敬因为成亲而生出的几分喜悦也被打消了大半,更多的是对自己手头差事的担忧,也不知陈燕到底替他在安郡王妃面前分说了没有——若说去安郡王眼前分辩,那只怕是自找没趣,倒还是指望着糊弄一下郡王妃吧,纵然她精通医术,一个女人家对马匹之事大约总不会太熟悉。

他这里有些惴惴地等了一会儿,那边陈燕盖着红盖头,由喜娘扶着终于走了出来。

按习俗自然要有父母临行教导,蒋锡看了看底下站着的陈燕,想当初刚跟着曹氏嫁进蒋家的时候既瘦且小,如今也长开了身量,竟是要嫁为人妇了。

他到底是个心软的人,纵然觉得陈燕有千般不好,今日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从前那些不快也就暂时抛开,微叹了口气道:“你虽不是我亲女儿,如今又复了陈姓,毕竟也是叫过我几年父亲。如今要嫁去别人家里,我也盼着你日子过得如意。谨记我一语:须正心诚意,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得闲也回来看看你母亲。”

这番劝诫却与一般教导什么“孝顺父母,恭敬夫君,体恤弟妹”之类的话不同,沈数站在一边心里明白,蒋锡这明说是教导陈燕,其实是说给刘之敬听的,意思叫他以后少干些临阵脱逃的事儿,老老实实做人。

只是刘之敬暂时却还没听出这层意思来,因为他听见蒋锡说什么“又复了陈姓”,已经震惊得不知说什么了。

陈燕复姓这事儿,皇帝只派个二等内监来传了口谕。因蒋家有个郡王妃,还在西北干出大事来,故而众人便是见了内监去蒋家,也只会往桃华身上想。再说陈家又远在江南,陈燕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回归陈家,因此虽蒋家上下都知道,外头人却是不知的。

刘之敬当然也不知道这事儿,现在突然听蒋锡说起这话,险些就要开口追问是怎么回事。总算他还有几分脑子,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下去了。

然而虽然不问,刘之敬这心里却是飞速地盘算起来。他尚没有想到是皇帝下的旨意,只往蒋锡身上想了。

一家子里头,能让继女复了原姓的,也只有一家之主蒋锡。而能影响蒋锡的,非安郡王妃莫属。刘之敬这么一想,就觉得后背上冒起冷汗来了:陈燕断不致傻到自己要复姓,那么剩下的无论是蒋锡的意思还是安郡王妃的意思,都代表着陈燕在蒋家不复从前地位,那他娶了这个女子到底还有没有用呢?

不过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新娘已经由堂兄背着往外走预备上花轿了,难道这时候能叫空花轿回转,说不娶了?真要是这么干,别管陈燕姓什么,他就把蒋家得罪死了。刘之敬也只能躬身给蒋锡和曹氏行了个礼,转身出了蒋家。

蒋家大门外早有小厮等着,见花轿抬起,立刻再点燃鞭炮,迎亲队伍也吹吹打打,簇拥着大红花轿往巷子外行去。

陈燕坐在晃悠悠的轿子里,只觉得一颗心也是晃晃悠悠的,总落不到实处去,手心里微微沁着汗,竟连手里抱着的宝瓶都有些打滑。

新娘抱宝瓶,这原是江南一带的习俗,京城并不风行。然而曹家世居江南,曹氏是颇信这个的,仍是给女儿准备了一个小花瓶,里头还装了些上好的五谷,象征五谷丰登,阖家平安。

这花瓶不算大,不过两掌高一掌宽,但因为里头填满了五谷,还是有些份量的。陈燕抱得有些手酸,正打算换一换手,忽然间轿子猛地一晃停了下来,陈燕也跟着剧烈地一晃,险些被甩出去。她一把抓住了旁边的窗棂才算稳住身体,可那宝瓶却砰地落到轿子底板上,裂开了长长一条缝,里头的五谷也洒了出来。

陈燕又惊又气,正想问问轿夫这是做什么,就听有个尖细的声音道:“让开,让开!宫里传安郡王妃!”轿子又胡乱晃荡着往旁边移动,马蹄声响,紧擦着轿子过去了。

宫里传安郡王妃?陈燕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顾抓紧窗框别让自己摔出去。方才那种尖细的声音,她已经几次在蒋家听见过了——来宣旨传话的内侍都是类似的声音。只是这宫里早不宣晚不宣,怎么偏捡她成亲这一天来!

花轿出了娘家门,未到夫家门之前是不好落地的,可是这巷子也不甚宽,内侍打马飞奔而过,硬把轿夫们挤得步履零乱,到底轿子还是一边落了地。不过这时候众人都假装不知,赶紧把轿子再抬起来,加快脚步往前走——过会儿若是安郡王妃的车马从里头出来,他们还得让路啊!

桃华也被忽如其来的宣召弄得愣了一下,幸而女家把新娘送出门之后就没什么事了,虽然刘家那边也把请帖送到了安郡王府上,但沈数根本就没打算去刘家赴宴——以他的身份,不去刘家也不敢说什么。于是内侍一来,桃华略一收拾,就跟沈数一起进宫了。

“是淑妃娘娘身子不适,突然腹痛,太医用了针才缓过来。”来接桃华的是杜内监,今日殿试发榜,皇帝还在前头呢,也实在顾不上袁淑妃了。

桃华一听就皱起了眉毛。袁淑妃这一胎绝对是有问题了,很有可能肚子里已经是个死胎,如果真是这样,即使太医这次用针灸保住了,也保不了几天。

袁淑妃的钟秀宫里这会儿跟个坟墓一样,进进出出的宫人个个噤若寒蝉,别说脚步声了,恨不得连呼吸声都没有。流苏白着一张脸在床前伺候,见了桃华连忙迎上前来:“求郡王妃救救我们娘娘!”

杜内监板着脸看了她一眼,低声斥责:“这说的是什么话!淑妃娘娘好好的,你竟敢在这里咒娘娘和腹中的龙胎不成?”

流苏怎么敢诅咒龙胎呢?只是她再不懂什么,也看出来袁淑妃这一胎只怕又保不住了。

袁淑妃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桃华给她把了把脉,眉头就皱得更紧了。流苏在旁边看着,只觉得一颗心都像沉在冰水里,捞都捞不出来。

把过脉,桃华示意杜内监走到外殿,才低声道:“饮食里下的东西,有没有找到?”

杜内监招招手,有个瘦瘦的内侍端了个杯子上来,打开来一股子药香混着点玫瑰花香弥散开来:“王妃回京的前几日,这东西停了,大约是见王妃没诊出什么来,这几日又开始了……”

桃华闻了闻:“这是补气血的汤药?”这药里有玫瑰花、五加皮、红枣、当归、阿胶和银耳,既可做保胎之用,又可补血养颜。不过,总觉得这玫瑰香气似乎浓了一点儿。

“是。”杜内监低头道,“之前赵充仪有孕之时,就常饮玫瑰花露。”

“所以这药是玫瑰味的?”桃华立刻明白了。可是这么一杯子汤药,里头混杂了太多的东西,她能大致闻出有什么药已经是训练有素了,要就此分辨下的药究竟是什么东西,那实在不可能。

“还是要找到那药……”桃华仔细地闻了又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这样实在难以分辨。”她也不想喝一点儿来尝尝,毕竟里头下的药肯定是对生育不利的,她不想为了袁淑妃冒险。

“药若不是在凤仪宫,就是在寿仙宫。”杜内监也很为难,“若无实证,皇上总不能去搜宫……”搜别的宫也就罢了,太后和皇后的住处却不是能随便搜的。

“皇上的意思,就想知道这药究竟有什么用。”

究竟有什么用?致畸?死胎?但是如果这药当初太后也曾用在先贤妃身上,为什么沈数却健康落地了呢?

健康——沈数健康吗?桃华心里忽然一动。并不!沈数看起来确实身强体健,还被定北侯教得武艺出众,然而他并不能说就是健康无恙,因为他的眼睛!

色盲最大的可能是遗传,然而定北侯夫人几乎已经要查过太夫人祖宗十八代了,并没有发现相同的色盲患者,那就是说,有很大的可能,沈数的色盲并非遗传。

“我记得——当初赵充仪娘娘有孕之时,就说头晕目眩……”那可能是妊娠期高血压,但也可能是被药影响到了脑部和眼部,“她现在还有什么不适吗?”

杜内监想了想:“似乎并没听说……王妃的意思是……”

“袁淑妃娘娘有没有头晕目眩的症状?”

“有!”杜内监肯定地回答。自打袁淑妃怀孕,皇帝几乎每天都要过来,他如果不是跟着皇帝,就是被皇帝派过来赏赐什么东西,所以袁淑妃的情况他极其了解,“娘娘常说头痛,眼前时而发花,看不清东西……若是这样说来,跟赵充仪倒有些像的。”

赵充仪那个时候的处境跟袁淑妃完全相反。袁淑妃是从一开始就有些被害妄想症一样的敏感,只要有一点半点的不适,立刻就会叫嚷出来。而赵充仪则是什么都藏着掖着,就有不大自在也不肯说,唯恐别人认为她这一胎怀得不好。

如此一来,两人都不是如实反映,以至于有些情况实在难以分辨真假。再者头晕目眩不但是孕妇常见的情况,就是普通女子,若是身子差一点的,也常有个头晕目眩,原因实在太多。若不是桃华现在忽然想到了沈数的眼睛,大约也不会将这三人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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